这几个月,李俊辉总觉得自己精神恍惚,一节课都不想上,一天都不想在学校里待,但他还是每节课都去上,每天都待在学校里,从不翘课,从不参加聚会,也几乎不与人说话。
2013年,国家征兵时间提前了,这几天学校里到处贴满了海报。去吃中午饭时从礼堂前路过,李俊辉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去当兵。说是心血来潮,当然不够确切,因为他并不唐突。
李俊辉到红草地时,黄海波正和几个人打麻将。
看见李俊辉进来,黄海波扔下牌走了过来。“干嘛去了,”他把烟盒递给李俊辉说,“这段时间为什么一直不来?”
“以后我再不来了,”李俊辉说,“先回家待几个月,然后去当兵,店里你自己打理吧。”
“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行?很多事情过去了就只能是过去,再耿耿于怀也于事无补。振作起来,记住,你是个男人!”
“无所谓振作不振作,只是不想再做这些没意义的事情了。”
“你可想好了,这不是玩的事情,最好和家里商量一下。当然,我觉得当兵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这是决定命运的事,想清楚了,这样的大学,不是任何人想上就能上的。”
“你别多管了,”李俊辉说,“我已经决定了,走之前会通知大家!”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显得异常坚定。
从红草地出来,李俊辉觉得空气格外清新。他想到了自己坐着火车离开这个地方,尤其是当他想到自己再也不用回来时,一切烦恼都瞬间消失,他很轻松。
回到宿舍,黄海波把李俊辉当兵的事告诉了蓝天。
“挺好的,他当兵肯定很有前途,”蓝天说,“只是,他走了,红草地怎么办?”
“他说让我打理,我也不想干了,耽误学习不说,还耗费身体,现在想想真没什么意思。”
“如果不干了,乘开校这段时间弄出去,他走之前把他的那一份给了,用得着。”
“我也是这么想的,已经有人要了。”
“谁?”
“吴永清!”
“也好”,蓝天说,“转给他腐败去吧。”
抬头望望灰白的天,李俊辉一脸迷茫。现在,他正站在这所承载了他俩年大学时光的校门口。青春,我们会说它是最美好的岁月,然而它是那么变化无常。在很短的日子里,我们的信仰变了,梦想变了,口头禅也变了。大学,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再见了!
一切就像镶在他眼里的一幅油画,还是两年前的旧样子,但一切,又陌生得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他宁愿自己的生命中没有过这两年,如果可以,他愿意把这些时光统统从自己的记忆中删除。但生活偏偏和他唱反调,那些令他痛心悔恨的记忆在他极力想要忘记时反而越发清晰了。
两年前八月,他就像现在一样站在这里,面对这个新鲜的世界,他的血液像一锅沸水不停地翻腾。拉着皮箱走在北门口,这条街依旧如往常般热闹,而那些或美丽或冷艳的故事伴着这吵闹声,清晰地展现在他的脑海里。
青春啊,青春,我要去世俗场中打滚了,你呢!将何去何从?那些虚度了的日子,血淋淋的都是生命啊!我不忍看,但躲不过,终究要回头。
李俊辉突然记起在白塔山顶的那一次旅游,他和何思雨、蓝天、唐梦雪埋下四枚戒指,何思雨说,毕业时,如果她和李俊辉还在一起,如果蓝天和唐梦雪还在一起,四人就一起回来寻找藏在两棵树下的戒指。两年时间过去了,回头想想,这短暂的两年时间里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每一件事情都记忆犹新,每件事,都曾在他们的生活中掀起波浪,让他伤心难过,让他高兴愉快,也让他无所适从,不知所向。可是记忆毕竟模糊了,努力想记起的事情突然间却想不起了,说清晰,却又模糊难辨。
夕阳把兰州火车站头顶的兰州那两个字一裁为二,一半鲜红一半暗红,原本就难看的两个字,更加让人目不忍视。赵子鹤和黄海波来为他送行,三个人站成一个三角形,都沉默不语。尽管有那么多噪声,但此刻的车站,不知该用安静和喧哗中的哪一个词来形容。
“年轻,就是要犯错,但不要总是犯错,”黄海波说,“你有一米八八的身高,你是男人,要撑起自己的天空。”
“我知道,我们说什么都是闲的,很多事情都要你自己想清楚才行,”赵子鹤把背包递给他说,“带好东西,以后常联系!”
李俊辉看看他们,没有回答,右手拉着皮箱左手拎着包走了。“行了,回去吧!”他没回头地说了一句。
“看这气场,”黄海波看着李俊辉的背影说,“真是当兵的好材料。”
“或许那才是他的世界!”赵子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