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世。修罗篇
沧海。祭
芃墟历二千三百六十四年,幽国百年海祭,
幽睿永慕容长情亲往主祭。相传幽国百年海祭自芃墟历一千三百六十四年就在汨蕴海上沿袭,幽肃宗祭殉海的曦罗盛平公主靖言,谥号幽肃嘉皇后。那场生杀逐鹿早已湮于史册来,千年云烟散尽,留下的就只有这场盛世海祭。幽肃宗龙驭殡天后海祭仍沿袭,不过改成了海上演兵。
汨蕴海上幽国的龙楼宝船早已严阵以待,岸边挤满了平民,吸引他们的并非幽国强盛的国力,而是演兵后为祈福而抛洒的钱币。羸弱的贫妇因护着她的幼子被挤到了浅水里,,她挣扎着往岸上走去,不经意的一瞥,一抹红色从水中曳过。当她再回过头去看时便没了踪影。她摇了摇吃力的挤过人群等待着演兵开始。
幽国龙船上正襟危坐的贵族脸上闪过一丝焦虑,幽国百年一祭是幽国帝王一生中的要事不能出一丝差错,据探子来报曦罗余孽早已伏下重兵……眼看日照高头,唯独幽睿宗迟迟未到,却又不敢派人催促……
龙船的最高层幽国历代先祖的长生殿里,幽睿宗静静的打量着墙上的画像。长生殿里光线很弱,跳跃的烛火映着他阴郁的脸庞,敏锐的目光扫过历代帝王王后的画像,取下幽肃嘉王后的画像,按照惯例海祭前要取下她与幽肃宗的画像供奉。
泛黄的画卷上那位身穿华服的王后手握一柄玄色长剑眉目生辉,‘’相传肃嘉王后当时艳绝芃墟,画像上并不及本人‘’,他低语垂眸打量着手中的画卷‘’可单是这画像就已胜过多少佳人,可惜终其一生想守护的曦罗早已被蚕食,不复当年‘’。他小心卷起了画卷,出了长生殿。
当他帝冠华服出现在龙楼宝船上,恭候多时的臣子纷纷起身叩拜,他是幽国第三十五位帝君慕容长情,唯一能与千年前逐鹿芃墟的幽肃宗相提的帝王,十七岁即位,十年间扩充疆域近一倍,掌权手段强硬,迫使郢,徵俯首。落座主位,他右手一扬,中指上的那条游龙一闪,示意群臣就坐。汨蕴海上幽国战船开始变幻阵营,旌旗在猎猎海风中作响。
主位上的睿宗望着海上变幻的战船,海风卷起了他的冕旒,拂着他刀刻般的面容。冕旒后剑眉紧皱,狭长的眼里闪烁着光芒。随着他思绪的起伏,指间的龙魂闪烁着淡淡银光。主战船上一枚炮弹划着弧线坠入深海,掀起百丈波澜,这是幽国今年研制的‘’啸云‘,随着这声巨响,群臣不由喜笑颜开,纷纷向睿宗道贺。主位上的他赞许的点点头,然而他还未来的急说什么,海上的巨变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深海面上泛起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繁复的咒文在海面上流转,金光大盛,却又在一瞬之间散去。群臣被这巨变惊的呆住,几位年老的重臣立即吩咐军卫驱散岸边的百姓。主位上的睿宗飞身至演兵台的边缘,看着海面皱紧了眉头:‘来人,护送大人们退下’。转瞬之间诺大的演兵台只剩他一人,华丽的帝袍被风吹起,指间的龙魂闪着耀眼的光芒,英气的脸上挂着莫名的笑,他即是镇定的帝君,又是嗜血的战狂,狭长的眼里有着莫名的激动。
海面‘砰’的一声炸起一团水花,飞溅的水珠直刺他的面门。他轻轻抬起右手龙魂光芒大盛,将水珠悉数震到四周的柱子上,朱红的柱子上一个个小坑冒着缕缕白气。
妖异的红在他眼里蔓延,海面上红衣飘舞,满身珠翠璎珞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墨的青丝在乱风中飞扬。盛装的面孔美的让人窒息。
睿宗看着那海面上突然出现的女子,她的容貌与他脑海中肃嘉王后的画像重合。‘竟如此相似’,他面色凝重,负手而立并未有什么动作。时间仿佛静止,女子深红的华服上流转着金色的咒文,她默然的看着演兵台上的慕容长情,漂亮的眉目里噙着无尽的怨恨,身后的空气凝结成无形的利刃呼啸着向他刺去。
刀剑呼啸而来,指间的龙魂轻轻划过一道弧线将那些刀剑击散。他看着盛怒的女子,淡淡开口‘你为何不惧龙魂?’仿佛等待她的回答,他并未出手。女子闭上了她的双眼,双手自胸前张开,幻化出刺眼的白光,组成绚丽的光晕向他扑来。她再次给了他已震惊,她修长的手指上赫然是一枚龙魂,银白的游龙缠绕她的手指上,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她看着慕容长情悠悠的说道‘’但使曦罗余一人,定雪苍平恨。‘’他闻言一笑‘哦,我倒要看看你能雪恨否。’他双足一点,跃起空中,右手龙魂发出一声清啸,双手结印幻化一条龙形击散了她的光晕。红色的身影从海上淡去,他看着她的离去并未阻拦,她有手上的龙魂为助,他也没有把握抓住她。她手上的戒指竟然是龙魂,那她恐怕就是千年前葬身湮湖的那个人吧。他扬了扬嘴角,握紧了手中她掷来的一枚青玉诀,定定的站在船头看着她消失的地方,脸上裂开的血口漫着一丝鲜血‘如果你真的归来,我定陪你这场生杀逐鹿,尽兴千年。’
此次领兵的督将宋停云负甲匆匆前来请罪:‘末将失职,特来请罪。’宋停云单膝叩地,等待慕容长情的降罪,慕容长情并未表态,静静立在哪里,凭风吹乱他的冠旒,沉默可好一会他才回过身来:‘停云,海祭出了差错,你就去长生殿替肃宗守半年长明灯吧’。宋停云一怔‘君上……’他抬手制止,指间闪过一道银光‘不必多说’,看着他愠怒的样子,宋停云止住了口,待他消失在演兵台后,宋停云才立起来。演兵失误,守半年长生殿不算重罚,只是……宋停云摇摇头折身进了长生殿。
夜幕四合,幽国王都烛火飘摇,静思阁外的守卫在慕容长情归来后就被遣退。微弱的烛光从窗棂逸出,诺大的宫室里悬挂了无数紫色帷幔,正中的空间里轻袍缓带的慕容长情正仔细翻阅着古籍。自傍晚归来就忙着处理海祭生变的传闻,他刚毅的脸上挂着一丝疲惫。他右手侧,那幅肃嘉王后的画像半卷着,那张倾世的脸上锐气必现。翻阅至子时,他才抬起头来,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失声笑道:‘果然’
一阵风透过窗棂,紫色的帷幔浮动其间,他抬眼看去,纱帷后那影影绰绰的人影让他收敛了笑意。收起画卷,他起身走进那方纱帷掀开紫色的纱,看着坐在檀木椅上的女子‘素卿,谁说天公造物不公?单是你这副容貌都不只你一人拥有‘’他淡淡的附在她耳边轻语,面前的女子的脸与白日里的红衣女子一模一样,只是眉目间是无尽的空洞,裹在珠翠钗环凌罗绸缎间,空有绝色。
她是他的王后素卿,人知她抱病修养,多年未出过静思阁却少有几人见过她这副模样。终日坐在静思阁,呆望着这飘摇的紫帷失了魂魄。
他半跪在她膝侧,仔细为她理着衣襟珠络,平日里杀伐决断的帝君在她身侧就只扮演着夫君的角色。静思阁里静的有些寂然,时不时的他会轻声在她身侧说几句话‘素卿,你不觉得她的归来就是为了让你重生吗?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