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刀客满是不解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事情?”
看那模样,显然是知道,却装作不懂,凡是明眼人,哪一个看不出来?
快剑侠客没有点破,也不想点破,不急不躁,却是亮出了眼上的伤疤,耐心道:“自上次与你一别,拜你所赐,便留下了这道疤。这几年来,伤口虽然愈合了,可仍时时刻刻疼着,白天疼,晚上疼,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左刀客笑了,道:“伤疤既然愈合了,如何能疼?”
快剑侠客回道:“有些伤,很重,但不久就会忘记。有些伤,很轻,可足以疼一辈子。”
左刀客淡淡然:“哦?是吗?”
快剑侠客接着道:“不过,我很感激这伤疤还有疼痛,它能让我记住你这个人。”他顿了顿,觉得还没有表达完整他要表达的意思,又补充道:“你是第一个在我剑下能活的好好的,而且还在我身上留下痕迹的人。”
左刀客受宠若惊:“那我岂不是很荣幸,况且算上这次,你已经夸过我两次了。得到你的赞誉可不是容易的事。”
快剑侠客:“是你应该得的。”
左刀客笑意更胜了几分,原本在酒意的熏陶下,整个人更显的红润,看得出来,此时他的心情真的很好。
他道:“是不是这几年来,你没有人说话,觉得实在无聊啊,今天的话真的好多好多。还是难得遇到我,就是要对我诉诉衷肠。”
快剑侠客嘴角微动,算是笑了吧,只是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冷冷的。他长着一双锐利的眼睛,直视下,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能穿透人的表皮,看到人的心。而那锐利下,还夹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惊悚,那是虎狼看待猎物的眼神,或许对于他而言,任何一个陌生人都会是他的猎物吧。
所以他是一个很危险的人,所以很少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
对于危险的人和事物,最好的抉择大概就是敬而远之吧。
左刀客就是其中很少的能直视他眼睛的一个人。
他一脸玩味,他的眼睛微微变得朦胧起来,稍稍眯了眼,好像要看清楚对面坐着的人,道:“那你想怎么办?”
刹时,人静,无声。
有的是劲风刮着紧闭门窗的低声呜咽,伴着轻微的抖动。
肆意蔓延开来的不是紧张,而是清晰可闻的杀气。
要杀人的杀气。
快剑侠客没有说话,一只手再度覆上剑柄,答案不言而喻。
左刀客眯着的眼忽然睁大,精光闪动,一晃而过,便如瞬间亮起的火苗,瞬间又熄灭。
接着有人开始惊诧,不是惊诧于杀气的浓重,也不是惊诧于二人一触即发的战机,而是他发现桌子在动。而后越来越多的桌子动起来,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注意到。
地面在轻微颤动。
桌上茶壶杯具也在轻微颤动。
不知谁怀疑的叫了一声:“难道是雪瀑?”
听到的人闻声不由脸色一变再变。
在这个荒瘠的地方,野兽纵然可怕,却不是最可怕的,比野兽更可怕的是变幻不定,令人捉摸不透的天。
时晴时雨,时风时雪,其中谈及变色的便是这个叫雪瀑的东西。
那是罕见的灾害天气,正巧暴雪天遇上暴风,由风带着暴雪,密密集集,远远看去,恍如连天的大瀑布。所到之处尽是被吞没,然后湮灭。
面对这样规模宏大的灾难,人渺小的好像变成了一只蝼蚁,小的可怜,同样也脆弱的可怜。
事实上,有幸能遇到这种天气,结果也不过是两种,一种侥幸活下来,一种从此长眠于雪瀑中。
再事实上,几乎没有人能从雪瀑中逃出来,所以侥幸这个词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罢了。
震动还在继续,同样震动的还有人心,惶恐失措却又无可奈何,两种看上去矛盾的感情,彼时真切的充斥在每个人的心中。
屋外渐渐有沉闷的声响,越来越近,好像是许多马蹄踏地,奔驰赶来。屏息静听,确定果真是马蹄声。
众人悬起的人不禁放了下来,还好不是雪瀑。
但是,又有疑问涌上心头,这样的大雪天气,外面的雪又那样的厚,有谁会骑着马如此匆忙赶来?不说人,马也吃不消。
有心人瞧着震动的桌子,联系起外面的声响,顿时心头不能平静。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什么人来,而是有多少人来。
多少马匹疾驰,才能发出如此大的响动。、
能听到马匹离着客栈很近便停了下来,有人勒动缰绳,不知多少马匹一时间齐齐嘶鸣,竟也是不小的动静,可见来人的确很多。
不一会儿,“啪”的一声,老木门被一只穿着厚棉靴的脚狠狠踢开,顺着那只脚向上看,门口立着一位光头的凶汗,圆眼横眉,一脸的腾腾煞气,那是杀过很多人才有的特殊标记。
那人走进门来,身后跟着十几位同样高大威猛的大汉,皆是一脸的凶气,趾高又气扬。
这十几人进了客栈,原本空间绰绰有余的屋子,一下子变得很拥挤,视线从那几人穿过,屋外还站着黑压压的一群人,伫立在雪地中,站在飘着鹅毛的大雪花里,突然莫名起了阵阵的肃杀之气。
看来这一群人不是泛泛之辈。
荒凉野地,还哪有称得上泛泛之辈的人?
打头的光头壮汉在客栈中扫视一眼,便觉得如同被吐信的毒蛇盯上一般,让人很不舒服。
他在找人。
来来回回搜寻了好几眼,没有发现要找的人,他出了声,声音嘶哑,好像是声带被什么摩擦着,总之非常不好听,就像他这个人一样非常不受欢迎。
他道:“北苍狼呢?”
都看着他,没有人说话。
光头壮汉不满,又大声的道了一句,声带摩擦的更厉害,也更刺耳:“我说北苍狼呢?”
还是没有人说话。
身后的人站了出来:“你们耳朵是聋了吗?没听到我们老大跟你们说话?可知道他是谁,苍狼帮的老大,鬼苍狼。”
光头壮汉阴霾着脸,扫视时,忽然发现这里同样有一个光着脑袋的人,那就是慧园。
他指了指慧园,道:“你,站起来说话,北沧浪呢?”
未等慧园说话,左刀客先出声道:“北苍狼嘛,我知道他在哪。”
光头壮汉一听,立即问道:“在哪?”
左刀客道:“北苍狼,北苍狼,在北边呗,这很简单。”
光头壮汉乍听没反应来,等反应来时,阴郁的脸沉了又沉,恶狠狠道:“你敢耍我?”
左刀客依然在笑,不过笑中已经有了别样的情绪了:“那又怎样?”
那人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闯,找死。”
大手挥来,身后十几人动身冲出。
快剑侠客拔出一节剑,只露出小小的一端,剑气便好似挣脱束缚,盈溢了整把剑。
不出则已,一出,就是要杀人。
那剑气,可是要夺命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