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端着一壶酒,酒热,尚冒着腾腾的热气,冷冷的走来,冷冷的放在左刀客面前.
“砰”酒壶底碰在硬实的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左刀客浑然不觉的小二的态度恶劣,甚至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他伸手欲倒一杯酒尝一尝.
小二的手比他伸得更快,适时拦住他.
这时,左刀客才抬头看了他.
小二面无表情,发出机械的声音:“一壶热酒一百两.”
呵,这是什么酒,能值得上一百两银子,莫不是王母娘娘的琼浆玉液?长青心底惊叹.
须知即便名声久远的上等好酒也没有这么漫天要价的,搞不清这是喝酒还是喝金子来了.
左刀客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异议,看在座的人也没有不满的神色,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了一般.
左刀客笑脸道;“总要我尝一尝,才知道这酒到底合不合我的要求。”
小二一点都不给面子,可以说十分的不通情理,冷冷的按住酒壶,依然机械重复道:“一壶酒一百两.”
二人对峙了许久,谁都不肯让步,最后还是左刀客先服了软.
虽然没有喝到酒,但酒壶掩不住的酒香气已经蔓延开,不一会儿空气中都是浓浓的酒香了.
左刀客爱喝酒,虽然没有到嗜酒如命的地步,可闻着这酒香,吸入肺中,便开始有一只一只在他的心头抓啊抓,痒痒的,想挠还挠不到.
确实不能怪他,只怪这酒太香,吊足了他的胃口.
好酒当然要有人喝,喝不到的好酒称不上好酒,因为没人尝过它的滋味,哪里知道这酒到底如何个好喝法.
同样看着好酒而不能喝,更是一种欲生欲死的煎熬.
快剑侠客鼻子微动,显然很不喜欢这越来越浓的酒气。
左刀客急忙从胸口中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随手抛来.小二扭了个手腕,那银子立时被攥进手心里.
左刀客这才拿到酒,如若珍宝般小心翼翼先开酒盖,便迎来扑鼻的酒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由道:“好酒,好酒.”
连忙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先是小口砸了砸,而后一饮而尽,良久打了个酒嗝,吐出一团气,道:“这酒果然烈.”他觉得形容的还不够,又填了一句:“又香又烈.”
不少人抻着脖子看着他,被他这么一说,更努力伸长了几分,就是想问一问那酒香,哪怕是他呼出来的酒嗝也好.
他们可不敢奢望能尝一尝酒的味道,因为酒实在太贵,负担不起.对于这群浪迹江湖的混子来说,拿得出一百两银子,已经是大款中的豪了.
问一问酒香,这就算很好了.
想到这,这些人不由摸了摸各自的腰包,有的只是零碎的小银子,凑齐还人家的十分之一.有的叮当响是就那么几个铜板翻来覆去的来回碰撞.更可怜的是个别黑了脸,连腰包都不敢摸.因为摸了也是白摸,就算蹭破了料子,没有钱还是没有钱.
怨气横生,一时间对左刀横眉冷眼,满满都是毫不掩饰地嫉妒.
刚好,依了一就话,仇富,不是嫉妒你有钱,而是愤慨你有钱还在人家面前显摆.
左刀客自然不知道他们所想的,他如今自己面临着一个难题,很难很难的难题.
他的视线在酒壶和装了人头的口袋间,反复移来移去,许久才做了个决定。
见他竟将那一壶价值不菲的酒倒在了地上,而后嘴中喃喃道:“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毕竟是一条人命.酒虽贵重,却抵不过人命值钱,就当用这一壶酒来祭奠你的亡灵,愿你一路好走.”他自言自语添了句话:“尽管我的心很疼.”
你的心疼,我们的肉疼。
大家可怜巴巴的,眼睁睁看着那壶酒就这样倒在了地上,被毛毯给吸了个干净.
活人争不过就算了,连一个死人都争不过,不由得让他们很不平衡,当下对左刀客这个人再恨上几分.
左刀客看着酒慢慢从酒壶流出,才想起什么来,端平酒壶,在耳边摇了摇,听到壶中尚留有一点酒水,兀自道:“还好.”
把酒壶推到对面那人边上,道:“人毕竟是你杀的,不觉得你应该也祭奠祭奠他?”
快剑侠客冷冷道:“是我杀的又怎样?我杀的人多了,要祭奠,几缸酒也不够.”
“你”左刀客再次不知道怎么说了,只好道:“我到忘了你快剑侠客是何等高傲的人。也罢,这剩下的酒不能浪费,我就送给.”
他四下瞟了一眼,视线所及的人都投来了希冀的热切目光,那眼神中饱含着的热度,比之那大火炉都还要热上好几度.
左刀客话锋一转,道:“既然没人回应,我就送给我自己吧,权当犒劳我这几天的辛苦劳累.”
他仰头咕噜咕噜,将那壶中的酒尽数倒入自己的嘴里,一滴不落,一滴不剩.
“好酒啊,真是好酒.”他摇头惬意不已.
正是兴意正浓时,两坨淡淡的红涌上脸颊.
人已是微微熏醉时.
好喝酒,能喝酒如他,却只是喝了不过平常十分之一的量,就已经如此,足见的酒烈不是光说说的.
他又叫了声小二,道:“把那无头尸体,和这桌上的头一并葬了,死时人头分隔已经很可怜,死后却不能这样,也算是给他一个全尸吧.”
小二如机械般的声音再度响起:“葬尸一百两.”
左刀客喃喃自语,很不满:“你们就是个奸商.”不过话虽这样说,依旧又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这才没有抛起,而是狠狠砸在桌子上.
“葬.”
小二收了银子,一手揪着壮汉的腰带提起,一手拿着装有头的袋子,缓缓走出屋子.
漫天的大雪,想找一个露出黄土的地方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如此,也只好葬在雪地里.这大概是此时最好的办法了.
雪很厚,容下一个尸体再简单不过,同样,埋在雪地里,很快就会被新一轮的雪所覆灭,直至谁也看不到了.
至于冬天过去,积雪融化后怎么办,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
起码离现在很久远.
荒郊野外,一具不知名的白骨,有谁还记得住?
长青终于知道了.
他知道了为何几乎没有人叫过小二,看来这座客栈里凡是叫人做事都需要钱,事无大小,统统一百两.
这规矩真是个古怪的规矩,而客栈也是一个古怪的客栈.
快剑侠客旁观许久,终于道:“我觉得玩笑也该停了,是时候讲一讲你和我的事。”
众人听闻,募得直了身子,端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