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招数刁钻,知道青牛练就了金钟罩,专朝着脆弱的关节狠狠下死手。
老三袍子微微掀起一个口,正好探出一双手来。那双手果然不负预料,与这个人的消瘦正映衬的得当。表皮褶皱,瘦骨嶙峋,与那干尸的手掌到有七八分相像。唯一不同的便是他的手仿佛镀上了一层黑墨,黑的发光,黑的油亮,恍惚间反而有种铁的润泽。突出显眼的就是指甲,又长又利,似爪似喙,虽然也是黑色,只是那黑中夹杂着红,明眼人一看来就知道有古怪,须知这一双手布满剧毒,实乃阴险极致。
老五中规中矩,别看的人长的古怪,那双拳耍的酣畅淋漓,越舞越快,到最后竟真的成了眼花缭乱,看不清那里是真手,哪里是残影,便如忽地在背后多生了七八只手,连同着一块打起来。这场面倒有些像杂耍把式,便如那逢年过节,街边道边少不了的卖艺人,只是现在的气氛不适合,不然会有一些子卖力叫喊的观众,鼓着掌道一声“了不得。”
外行人看热闹,大抵说的就是那些叫好的人,内行人火眼金睛,眼看拳头快,耳听舞拳咧咧作响声,就知道这一招一式非一年半载可以学的成,学得会,其中的威力自然不需要多少。
只是这小小的镇子,聚集看热闹的闲人,又有多少个内行,又有多少个懂武学的人。
不怕得不懂的人,最怕的不懂装懂的人。不怕得懂的人,更怕的懂装不懂的人。
金打的骨,铁做的皮。任凭四人轮番的上阵,青牛岿然不动,颇有股任尔东西南北风的豪情。
一身金钟罩,罡气外漏,运足内力,周身便起了阵阵的风,吹起裤管绷直,吹的袖口浑圆。
气场凝实,气势浑厚,衬托得青牛整个人神采奕奕,便是青牛那个人,却不像青牛那个人。
隐约间升腾起淡青色的薄雾在身边游走,薄薄的一层,却是内力沁透皮肤,凝聚而成的罡气。
罡气凝而不散,聚而不集。
老三双手十指翻动,布满阴寒之气。
老四双钩大开大合,在地面旋转。
老五拳声赫赫,撕裂空气。
老六铁笔连点,催命夺魂。
一人一招,一招一式,一式变化万千,目的皆是指向被围在圈中那人。
只见得四人越打越快,招式越出越凶猛,夹杂着喝声阵阵,却依旧只围在青牛周围,再进不得半分的距离。
就是差了这半分,却恍如天壤之隔。
淡青色的罡气在晃动,起了阵阵涟漪,仿佛细雨打在湖面,渐渐的雨势加强,涟漪扩散开来,溅起细密的水花,蒙上层层细雾,又哪里来的强风掀起波澜汹涌,可无论风再大,雨再狂,水还是水,依旧摆脱不了湖的束缚。
一盏茶过去了,还在打。
两盏茶过去了,还在斗。
接着三盏茶,四盏茶……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几人只道是斗得天昏地暗,几十招早已经过去,依旧谁都奈何不了谁,看那去势,再有几十招也不见得能分出高低。
老三几个人心底已经开始着急,那青牛从一开始就不出手没也不还手,一直被挨打。本想着慢慢磨,直磨得他内力消散时,就是一举拿下他的时候。没想到,他的内力绵长,丝毫不见得颓势,反倒自己一边的耐性被磨得差不多了。
以多欺少本就不光彩,何况久攻不下,涨了他人气势,灭了是自己的威风。
正在焦急想着怎么办时,瞥见站在不远处神色担忧的湘娘,老三灵光急闪,倏尔挺身退却,转手成爪攻向湘娘脖颈间,欲扣住她。
这突然的变招是青牛没有想到的,也是不敢想象的,眼见得湘娘被擒,怎么能不理不睬,踏脚蹬地,整个人窜了出了,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心中没有杂念时,便是一个人潜力迸发之际。
青牛眼中看着湘娘,心中想着湘娘,脑袋里记着湘娘,这一去竟快的离奇,虽是后者发力,却赶在老三之前。
老三心中有惊有喜,喜远远大于惊。惊是惊在他的身法快,喜是……
武学在他看来就好比做人,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擒湘娘是虚,目的青牛才是实。
诱饵既然布下,蛇也已经出洞,他又哪里会放过这次的机会?
老三半空中忽然折身,刚好抓住与青牛错身之际,那一爪用力狠狠打了过去。
青牛焦急之际,只顾得湘娘的安危,疏忽防备,被打了个正着。却硬扛着愣生生还是赶到了湘娘的身边,踉跄着稳住没有跌倒,脚刚一落地,没来得及做什么动作,说什么话,张嘴喷出一口血来。
湘娘焦急,说不出话,可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青牛扶住她,示意她宽心,猛见得湘娘一瞬间脸上血色尽失,煞白着脸,紧紧盯住他的胸口。
青牛的胸襟被大力震碎,露出五个显眼的爪印,那是被生生刮去血肉,留下五个深深地血洞,鲜血哗哗顺着胸膛汩汩往下流。
湘娘急急捂住嘴,眼泪早已如掘了堤的水,想到不对劲儿,又伸手过来捂着青牛的胸口,想止住血外流,只是越捂越多,从指缝,从指尖,哪里有缝隙,哪里就有血溢出。那里有血溢出,她还堵哪里,不停的换着地方,沾染的鲜血已经湿了整个手掌,袖口。
老三轻笑道:“我手指上淬毒,伤口不仅极难愈合,而且毒的强烈,不出一个时辰就能遍布全身,那时谁都救不了你。你这样做起不了丝毫的作用。”
湘娘或许听得见,或许听不见,还是在捂,眼泪便如那血液,流不尽,止不住。
青牛听得老三的话,急忙拉开她的手,不出片刻,先前流出的还是鲜血,已经逐渐变青,变暗,明显的毒素已经在流经四肢八脉。
老四幸是不愿看到这样一位高手落得如此下场,忙道:“我看你们就束手就擒吧,趁着现在还未散透,让三哥给你解药,等到毒素到达心脏,大罗神仙就救不了你。”
老四上前欲锁住他,哪只青牛费力提起一口气,一掌震出,逼退了他。
老三呵斥:“混账,还不就范,我就从了你,让你们做一对苦命鸳鸯。”说着栖身上来。
青牛负重伤,坚持不倒实属不易,哪里还有力气可言,眼睁睁看着那飘飘一招袭来。
想着我的命就绝在这里了,充满了悔恨。悔恨自己没法护的湘娘安全,悔恨让湘娘陷入了困境。
转头循着湘娘的方向,想多看她一眼,生怕记不住她的面容。纵使心底有万般言语,千般情绪,都化作心底无声的一句话。
伸手摸掉她脸颊上的泪,“我要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