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主温文尔雅,怎么看怎么都跟“千人屠”的始作俑者挂不上钩。
所以古人言不可以貌取人确是个有道理的言论。
百花谷闭谷这么多年,有些事情可以淡忘,有些事情只会越来越令人印象深刻,深刻到让人胆战心寒,就譬如此时此刻,噤若寒蝉。
谷主却淡淡的笑了笑道:“两位既是江湖中名声赫赫的人物,也是百花谷的贵客,且待这里如自己家就好,在做的都是如此,不必拘谨太多,况且谷中自闭谷以来清冷了许久,难得像今天这么热闹过。”
谷主的这句话不但让潘一鞭和李半刀放下心来,连着整个厅中坐着的人都放下了心,可放心归放心,仍做不到往日那样随随便便,也只是稍稍放开了些罢了,要知道大人物的心性总是难以捉摸,有时候不高兴了,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气氛缓和了许多,许多人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算是为自己压压惊,其中便有潘一鞭和李半刀,他们可是真真切切的两个当事人,尤其潘一鞭,一杯不够又倒了一杯,最后是一杯接着一杯不停嘴了,他也是有自己的想法,就希望不让嘴闲着,他有自知自明,知道自己长了张破嘴,生怕祸从口出,就不值当了。
谷主趁着这空隙,向厅堂中扫了一眼,而后便落回最靠近他座位的左右两张桌子,问道:“这两个可是潘家主和李家主的孩子?”
言语中所指的是挨着潘一鞭,李半刀坐着,刚才小声提醒的两个年轻人。
两个年轻人听到谷主是在叫他们,本就面对着面,二人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一齐起身道:“见过谷主。”
谷主点头:单从容颜举止上已是出类拔萃,可比自家的父亲可强上不少。
若此时潘,李两人能听到谷主的心声,还不知道作何想法,自己被自己的儿子比了下去,是该高兴青出于蓝,还是该为自己悲伤悲伤。
反正这两家的父亲是躺了枪,还是那种莫名其妙的躺枪。
不过此时潘一鞭和李半刀内心是高兴的,谷主既然点了他们的儿子,必然对他们的儿子觉得满意,哪怕留下一点点的好感也是值当的,再者从侧面也说明了他们儿子的优秀,当父亲的怎么不骄傲。
谷主问道:“两家的公子叫什么名字?”
李家的年轻人从座位中站出来,恭敬的抱了拳道:“我叫李锦华。”
紧接着潘家的年轻人也跟着站出来抱拳道:“我叫潘瑞祥。”
谷主道:“锦华,瑞祥,都是大富大贵的名字,看你们将来也会是大富大贵的人。”
潘一鞭和李半刀闻言喜色更溢于言表,生怕在座的都看不到一般,而又连忙道:“借谷主的吉言。”
席间来的都奔着百花谷选婿的名头,虽然势力比不上,潘李两家,但选婿可不单单拼的硬实力,更重要的是拼自家孩子的优秀程度。显然都认为足够优秀,所以才敢前来百花谷试上一试。
不过看到刚才谷主的态度,除了潘,李两家外,皆露出一点失望的神色,更别提那些前来的公子,年轻气盛,一个个傲气十足,原本都是被捧上天的宝贝,哪里接受得了不受重视,心下失望的同时也忿忿不平,看向李锦华和潘瑞祥的目光对了审视的味道,似乎想使劲看穿到底他们哪里比自己强。
长青可以说是为数不多的局外人,有时候局外人看的比局内人看的更清楚,就譬如长青能看到众人百态,而众人却看不到身边人的模样。可长青看清了席间众人的脸色后,却愈发的不解,他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或者有什么值得失望的。
算算,长青于青泥镇的几年,还是在清凉观的十年,亦或者之前的十几年,都未怎么接触过人情世故,对一些事还懵懵懂懂,甚至连外面一些十多岁的孩子都不如。承认他很努力,在山上的日子就是最好的证明,但人情世故这东西可不比别的,不是书本知识,越努力,知道的就越多,它需时间的沉淀,沉淀的越久,越变的老练。
好在长青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好问,而他又正好有位老练的师傅,于是长青便问起了他的疑问。
左刀客奇怪的撇了眼长青,觉得他的问题真的好笑。
在江湖上混的有几个不是人精,偏偏长青就白的好像一张纸,自己已经许久没遇到过这样的人了,而且一遇见就遇见了两个。
其实,说到底长青终究还是个孩子。
左刀客被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愣住了,为什么他会说终究,长青本就是一个孩子啊。到底是因为长青实力超过同龄人太多,还是他心性坚韧,让左刀一直忘记了面对的是个年轻人。
左刀客自嘲,一个孩子竟让自己想到这么多,更自嘲自己在这个时候跟长青一比简直不忍直视。
果真是骄阳似火,让老人汗颜。
左刀客微微一叹,生了些感慨。
他嘴唇鼓动,只有长青听到了声音,道:“当今的大势力就那么几个,数都数得出来,百花谷就算一个,倘若是你被选作百花谷谷主女儿的夫婿,你会怎样?”
长青想了想,道:“面都未曾见过,怎么谈得上喜欢,这夫婿我是万万不能应下来的。”
左刀客尴尬,知道他不会说出什么出格的想法来,却不想他竟直接把谷主的女儿都给否决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的话。
左刀客顿了顿,没来由觉得是自己刚才问得有问题,所以仔细斟酌了好几番,直到觉得差不多了,才道:“假如你和百花谷谷主的女儿很熟悉,而且彼此十分相爱,最后做了她的夫婿,你以后会做什么?”
说出了这个问题后,坐刀客忽然来了兴趣,他很想知道长青的答案。
长青充分的理会了左刀客的意思,想了想,吐出了四个字:“好好待她。”
果然,回答的方式很长青。
左刀客于是便不再如此的问了,凭现在的长青,只会越说越不清楚,他道:“若是我,傍上了百花谷的大靠山,势力,权利什么得不到?况且百花谷谷主膝下没有子嗣,做了他女儿的夫婿,便算得上半个儿子,虽说现在谷主正值力壮,也架不住时间的消磨,总有一天会老去,等那时的夫婿可就不单单只有两个字这么简单了。”他顿了顿,接着道:“如今骄人辈出,百花谷作为有名的大势力,难免要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挑战,身为江湖人,脑袋就得悬在腰带上生活,说不定哪一天不小心就命陨了。”
长青恍然大悟:“纵然是百花谷的谷主,也难保一定安全吧。”
左刀客道:“正解。”
既然长青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代表着长青明白了其中深远的利害,而便解开了他先前心中的疑问。算得上是为长青长了些阅历,只是容不得他细细消化,同样中响起了一人的声音。
那人道:“听闻百花谷选婿,自然是为了谷主的女儿,可如今却不见主人公,这叫哪门子的选婿,难不成不是为了谷主女儿找个看对眼的夫婿,而是为谷主选个合心意的贤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