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梅……”歆雪大叫。
“别拦着她。”肖国光抓住正打算去拉她回来的歆雪，“让她出去碰碰壁，没有坏处！”
“可是……今天的演出怎么办？团里再也没有能够代替我的演员了呀！”歆雪沙着嗓子说。
肖国光看着雨帘里杜梅渐渐远去的背影，沉默很久，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退票吧。退票。是我把你们逼上这一步了。这个苦果儿，我自己咽下去。至于你……别担心。你的嗓子还有法子治……”
“可那样我们会倒闭！我知道为了这一次您投入了多少！”歆雪发现她这位一向挺拔健壮的老师在这一刻像是老去几十岁，萎顿得仿佛一个垂垂老者。
她又觉得也有自己的错儿，如果自己再小心一点儿……不，哪怕现在能找到另一个人救场……
另一个人！歆雪的眼睛亮起来。
另一个人……的确有！
“我弟弟！”她几乎脱口而出，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样抓住肖国光的手，“我‘弟弟’可以！我‘弟弟’歆雨！”
肖国光的眼睛，也短暂地亮了一下子。但也只是一瞬间。他随即摇摇头，叹口气：“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我听你说起过你弟弟。但他天赋再好，毕竟不是名师门下。你这个戏……他怎么行。”
“我没有开玩笑，老师！他跟我搭过戏！他跟我排过《窦娥冤》！”歆雪沙着嗓子，但眼神极坚定，她看着肖国光说，“这种时候我不会开玩笑——我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您只要见一见他——见一见他，就明白了！”
肖国光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弟子是什么样的人。她的口气如此坚定，便让他一颗已如死灰一般的心也动摇起来。
可观众们是来看歆雪的！剧幕可以换，但人？怎么可以！
他花一分钟的时间想了无数种办法，但最后意识到，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法子可行。
最后他终于长叹一口气，说：“那就……试一试吧！听天由命吧！”
肖华，是肖国光唯一的儿子，但其实是肖国光十六年在一次赴京演出时捡来的养子。
他只有十七岁，却生得高大魁梧，看上去成熟持重，给人的印象至少要比他的实际年龄年长五六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团里的人已经忙成一团，抽不出哪怕一个人来。肖国光就只能让自己的儿子去接人——歆雪说歆雨每逢暑假就会来滨海打槐米，此时正在城东的姨妈家。
其实肖华跟父亲的关系并不好，自懂事起他就表现的异常叛逆。两年前就不顾父亲的反对过早辍学，且结交了一些道上的地痞混混，成了一名名负其实的古惑仔。
可他自幼便侠肝义胆，为人极为仗义。尤其是对歆雪等团里的人和事，更是十分上心。他知道今天的事情意味着什么，所以毫不迟疑地一口答应了下来。
情势紧急，他跨上摩托车就冒雨出了门，按照歆雪所说的地址抄近路向东飞驰。
肖华沿着门口的那条街没走多远，就扭转车头冲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由于是逆风行驶，加上雨下得实在太大，所以尽管车技高超，他还是感到有些举步维艰。
没走多远，肖华便已开始暗暗叫苦。原来这是一条年代久远又年久失修的巷道，阴暗狭窄不说，排水设施还异常的差。兼之整片区域又都处于低洼地带，因此每逢下雨，巷内的积水总是难以排出。近年来政府本早有计划对这片区域进行拆迁改善，可由于安置善后问题一直未能与部分居民达成协议，所以暂时被搁置了下来。偏偏今天的雨又格外大，巷内的积水竟有半尺多深。
肖华本欲折回，可巷道实在太窄了，他的摩托车身极长，平时调头就很困难，何况又是在雨中！无奈之下，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可突然间，肖华透过浓浓的雨幕发现，前方几米远处的路上插了两张提醒路人行路小心的彩色小旗，还未及反应过来是何种状况时，一个直径大约有一米左右的被揭开井盖的圆形排水井口竟又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肖华急忙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右脚和左手上，拼命抱死了摩托车的一前一后两个刹车！
“嘎……”伴随着一声极长而又刺耳的刹车声，摩托车前轮卡在了井口戛然而止，然而巨大的惯性却把肖华的整个身体都重重地向前甩了出去！就在飞出去的那一刹那，肖华发出一声惊叫紧紧地闭起了双眼……
可就在肖华重重落地的那一瞬间，他猛然听到了一粗一细两声同样的尖叫声在耳畔响起。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象是被一件软绵绵的东西接住，竟然未感到有丝毫的疼痛。
猛然睁开双眼，肖华发现身下竟出现了一具软绵绵的穿着雨衣的身体，与此同时，一张俊美绝伦、倾世骇俗的俏脸刚好与他面对着面，正呈现出一脸异常痛苦的表情！
那人看上去也有十六七岁，看样子象是一名中学生。依稀间，肖华感觉自己的双手正放在那名中学生的胸部，软软的，那种感觉竟是从来也没有体验过的，虽是隔着一件厚厚的雨衣，却还是那样的美妙……
凝神间，肖华竟然没有把手移开，恍然不觉地，他的手竟还毫无意识地动了动，这可一下激怒了身下的中学生，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地把肖华抛开，在另外一名与他同行的少年的帮助下从他身下挣扎着站了起来。
肖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也从地下爬起。正欲开口道歉，左脸却结结实实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光！
“下流！”中学生怒目而视，那张俏脸却更加显得楚楚动人。
自从长了这么大肖华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打，尽管对那张脸心生爱慕，却又哪里忍得下这口气？便忍不住发作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在这里撒野，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还敢胡说……”中学生更加气恼，一张俊美白皙的脸也被气得涨红，竟又挥起右手向肖华的脸上打去。
眼看那一掌又将打到，肖华抬手一下抓住了中学生的手腕。稍一用力，那名中学生顿时动弹不得。
肖华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没松开那只抓住他的手，这时跟着那名中学生一起的少年才走上前来说道：“哥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表弟打你是不对，可你也不该这么侮辱人嘛！他长得是秀气了些，可却是个地地道道的男孩子啊，你该不会连性别都分不清都分不清吧！还怪别人会生气！”
“表弟？”肖华一下被怔住了。
他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那名中学生，说心里话，长了这么大他都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白净细腻的皮肤，高鼻梁、大眼睛，两弯细长的眉毛配上又长又翘的睫毛，一张小嘴极象涂抹了胭脂，也长得恰到好处，再加上一张鹅卵形的脸庞，这分明就是一个国色天香的超级小美女啊，怎么会是“表弟”呢？
肖华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然又想起刚才自己双手触摸到的部位，忍不住又把目光移到了那个位置，面上的表情顿时更加疑惑，不禁喃喃说道：“可他明明……”
正迟疑间，只听“啪”的一声，肖华的右脸上竟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掌。那名中学生见他的目光不停地在自己的胸部打量，惊怒之下又用另外一只手打了肖华一个耳光。
“小雨你怎么回事？有话可以好好说嘛，干嘛一再出手打人？”身边的少年大声嚷道。
这次肖华再也难以忍耐，大怒之下正欲奋力还击，却看到那名名叫小雨的少年已经泪如雨下抽泣着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扑簌簌的从他那洁白的脸颊上滚落，竟如梨花带雨般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肖华的个性虽然强悍，却最是惜弱怜贫，自长这么大以来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心中一软顿时又失了分寸。可那两个耳光实在打得太重，他恨恨地瞪了小雨一眼终究还是不忍心还击，最终只得用力的甩开小雨的手臂恼恨地说道：“男的就男的嘛！我又不是故意的，有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嘛！”
“刚才没摔到哪里吧小雨，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陪着小雨的少年见他已被放开急忙关切地上前问道。
经他一提醒，小雨这才感到小腿处很疼。低头看时，果见腿上已被擦出了血，忍不住弯下腰去擦伤口上的血迹。
肖华知道一定是刚才被自己撞倒时擦破的，顿时感到有些理亏。想到毕竟是自己撞了人家，尽管不悦，还是上前极不情愿地说道：“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意撞你的！出了这条巷子就有一家诊所，不然我带你去包扎一下吧！”
一想到刚才的事情，小雨还是难消心中的怒气，肖华一连问了两遍他都全然不睬，直到把腿上的血迹擦完，才起身对身旁的少年说道：“王珏哥，咱们走！”说着在那个叫王珏的少年的搀扶下走了。
肖华见他的伤口已不再流血，知道他并无大碍，只是受了点轻微的皮外伤，也便不再勉强，又骑上车向歆雪的姨妈家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