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小钰和小五去看王博，王博已经不是以前的王博了，他病了，病的很严重，一天神颠颠的，对于的他的病，谁也说不准，出去打了两年工，回来就这样了，说精神病不是，说洁癖也不是，每天洗手，洗很多遍，把手洗得白白的，像得了白癜风一样，中医、西医、偏房，都看了，没有人知道原因。不过，王博现在信佛，每天念着经文，有人说他信佛信着魔了。小钰和小五买些水果、香、瓜子等等，去看看，王博站在水盆前洗手，看见小钰和小五就开玩笑的说道：“还活着呢？”
“你死了。”小钰说。
“小钰来了。”王杰方笑着。王杰方依旧是带着眼镜，穿着一身蓝色的中山装，每次见面都这样，没见他换过，可能他的衣服都这样。
“王叔、王婶..”
“坐。”
“去去去，去你自己屋里洗去。”孟洁数落着：“你把你自己屋里的炉子玩灭也不知道点，跑这屋洗，烦不烦呀..”
王博笑着，不理会，当做没听见，看着小钰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小钰说。
王博，以前梳个中分，很帅气，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他是老大同学中最帅的一个，出去打工女孩子找到家里来，非要跟他结婚，嫁给他..后来不知道怎么了，王博突然就这样了，现在这样，既不能上班也不能自理，吃饭都是孟洁做好送过去，他赶不上吃，都在洗手，谁也不知道他在洗什么..问他：“王博，洗好了吗？”“马上，马上好。”王博说。要知道，王博口中的“马上”很可能是一天，最少也是几个时辰。
“大哥，都洗多久了，还洗？”小五说。
“早晨吃饭了，晚上就不吃饭了吗？”王博反问。
“头发也不剪剪？”小钰问。
“我也想剪，赶不上，没时间。”王博说。王博的头发到肩膀，跟达摩似得，后来，王博有个外号：王达摩。
“你一天忙什么，就忙着洗手？”小钰问
王博苦笑着。
天黑了，小钰和小五要走，从进门到出门，好几个小时过去了，王博基本上都在洗手，手放在水里洗洗，拿出来说两句话，再放进水里洗洗，洗洗拿出来，就这样，反反复复，仿佛他那一双手有着无尽的污垢一样。
“你慢慢洗，我们走了。”小钰说。
“等等，再坐一会儿。”王博说。
“不了，天黑了，再说，怪冷的。”
“没事，一会儿我送你。”
“不用的，怪麻烦的。”
“麻烦什么！”王博甩甩手，看了看手，觉得不妥，又把手放进脸盆里，继续洗，一边洗一边歉意的说：“马上好，一分钟。”
“大哥，你还是慢慢洗，我们先走了。”
“我送你吧..”王博说，王博是嘴上这么说，还是不动地方，洗着手。
“算了，我们走了。”
“等等，马上好，马上好..”即便是这样，王博还没有动地方。孟洁送小钰和小五出大门，小钰说：“王婶，回去吧。”
“天怪了的。”
“你们慢点。”
“走了。”
..
往回走，小钰问：“他怎么变成这样？”
“不知道。”小五说。
“白瞎了，多好的人。”小钰惋惜的说。
“是呀，白瞎这个人了，”小五同意的说：“真是可惜了..”
这时，远远传来王博的声音：“小钰，小五，慢点，天黑了..”小钰和小五知道，王博出门了。
回到家里，小钰依旧说着王博，老三说：“人呀，就是命，谁知道他呢，以前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废了..”
小年过后，过年的气氛的更浓了，买东西的人比平时多了几倍，这个时间是备年货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过年，肉类、菜类、鱼类，又多又便宜，最便宜的是政府补贴菜，从早到晚都是人，小钰和小五去买，等了半个小时才买到，人多，都在排队买政府补贴菜，回来时变天了，天气很冷，阴冷阴冷的，灰蒙蒙的天放着严寒，到家后才发现，芹菜冻硬了，菜冻了就不能吃了，缓过来就烂了，小钰忙把芹菜摘好，剁碎，过水，这样芹菜能保持新鲜，放在外面冻起来，留着过年包饺子吃。北方的外面就是一个天然的大冰箱，从12月以后到2月中旬可以随意冻东西。年货要备够，最常备的是刀鱼、青鱼、棒子鱼、五花肉、猪脚、鸡肉、芹菜、酸菜丝、蒜薹等。有钱人家备点好的，排骨、牛羊肉、精肉、鱿鱼、燕鱼等等。二十九，买春联的人最多，春联生意异常的火爆，每个摊前都有人，大人带着孩子，孩子吃着冰糖葫芦，挤在人群中。三十上午，东西最便宜，无论什么都比平时便宜很多，商家都知道，到了下午就没人了，卖不掉就得等明年了，12点以后，街上基本上没有人，商铺都关了，只有小卖店没有关门，相反，这时候的小卖店生意最好了，最好卖的是啤酒、汽水，过年每家都备点，有没有人喝，都要意思一下，不喝酒的人家也要备给亲朋好友喝。
二十九的晚上，老大回来了，他很久没有回家了，上班离家很远，要坐三个多小时的车，老大在上班处租个房子，放假时小五去过，房东老太太很好，帮着老大烧炉子，屋里烧的很热乎，小五在哪里待了两天。小钰看见老大就问：“大哥，找对象了吗？”老大神秘一笑，没有说话。小钰继续说：“差不多找一个呗？”“再说吧。”老大淡淡的说了一句。“吃放了。”老三喊道。
除夕夜，兄弟姐妹四人坐在一起吃着团圆饭，看着春晚，今年的春晚特好笑，******的《钟点工》笑的饭喷出来了。
过完年，小钰去了ZJ兄弟姐妹各忙各的。
开学了，同学都来学校报到，王丽雪没有来，临近中午，王丽雪的哥哥来了，说家里出事，王丽雪不能继续上学。很快，传来不好的消息，王丽雪的母亲死了，夜里死的，她上中班，半夜下班回家，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杀死了，死的时候下半身没有衣裤。
小五和朋友经常去后山玩，山上有两个山洞，一个狐仙洞，一个防空洞。狐仙洞是狐仙的洞府，听说狐仙住在里面，现在只剩下牌位，狐仙洞被政府炸了，原因很简单，破除迷信，早年，远近的人们都会来狐仙洞里求药，求药的人络绎不绝，就跟徐秀莲当年求药一样，狐仙救世的说法传遍大街小巷，政府管不了，没人听政府的话，最后，政府把山洞炸了。防空洞是人工山洞，修建于六十年代末，那时，中苏关系紧张，怕苏联来偷袭，挖防空洞避难，珍宝岛保卫战后，中苏关系缓和，防空洞就废弃了。小五和朋友们经常去玩，有人说山洞里藏着宝贝，小五和朋友们就信了，周末，五个孩子组成探宝队进入山洞深处，点着火把、手电，一直走到山洞的尽头，山洞里面什么也没有，尽头那边已经塌方，没有传说中的宝贝。防空洞冬暖夏凉，很舒适，之后的很多日子里，小五和朋友经常来洞口打牌。夏天，小五山上捡柴火，热了，就在防空洞里待一会儿。后来，大家都不进防空洞了，听说里面闹鬼，一个女孩在里面死了，死的很惨。
日子渐渐好了，小钰照常给小五寄钱，老三出去上班，老大不在石厂打石头了，他去井口上班，下井的工作很危险，待遇好。这段时间基本就小五一个人在家，早上起来自己给自己做饭，中午热热，晚上做饭。多年的痛苦生活让小五一直纠结着一件事情，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都是谁造成了..这时候，小五加倍的恨父母，那股强烈的恨是用言语无法表达的..
王博的病情更严重了，每次小五去王博家，孟洁都让小五劝劝王博，王博的病越发的严重，以前只是洗手，现在不但洗手还不睡觉，从早洗到晚..那天，王博直接晕倒在水盆边..王湘嫁人不在身边，王凯打架进去了，结婚不到两年，孩子一岁多，被判五年半，王杰方和孟洁愁死了，家不家，人不人的。
老大换井口上班，不在原来的地方上班了，原来的井口出事了，井下冒顶，两个人没有上来，老板当时就跑了，老大换成国企，国企安全，纪律严格，事故很少发生。
小钰在ZJ工作不错，听说找个男朋友，男方对她很好，ZJ本地人，小钰在电话里说过，不过，从她的言语中可以知道，小钰不太喜欢他，正在考虑中。
老三做零工，有活就忙，没活就休息，现在的零工不像以前，零工的价格很高，老三一般上一个月休息十天，遇到活少的时候休息时间更长。
春节，小钰没有回来，老大也没有回来，老大加班，回来的时候是初六，回来那天，老大带了很多面包，那是井口发的面包，面包很大，正常人只能吃半个，井下的工人累，面包要比正常的面包大。老大只在家带了三天，三天后就匆匆忙忙的去上班。这三天里，老大天天喝酒，就初六晚上在家里吃了一顿饭，那晚，老三做的饭，做了五个菜，老大自己把自己喝飘了，迷迷糊糊的去打麻将，兄弟三人在一起没说几句话，突然间发现兄弟之间没有那么亲了，可能是各自忙碌的原因。接下来两天里，老大去不同的朋友家里喝酒，还好，每次都喝的半醉不醉的，不像以前，以前老大动不动回不来了，有时候直接在朋友家睡，有时候小五和老三去接，最有意思的是跟王博喝酒，王博洗手，跟老大说：“你先喝着，我马上好。”结果老大自己喝醉了，王博还没洗完手。
过年，小钰哭了，三十中午，小五给小钰打电话，小钰接起电话就沙哑了，原来，大家都回去过年了，只剩小钰一个人，小钰很想家，她哭了，小五安慰着：“姐，没事，有我陪着你，你就当我们都在身边..”那个电话打得很长，姐弟俩说了很多，说着说着笑了..
六月中旬，家里来了一个陌生人，一个老头找来，进门就问：“这里是不是姜玉玺的家？”老三在家，看见老头就问：“大爷，你找我大哥干什么？他不在家，去上班了，很才时间才回来一次。”
“我知道他在上班，我就是来看看。”老头说。
“看什么？”老三当时就懵了，不明白老头的意思。
老头呵呵笑着：“看看是不是有这个人。”
“什么呀？”老三更懵，根本不懂。
老头解释一遍。原来，老头是矿上退休下来工人，家里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的有点傻傻的，脑袋不够用，女的很正常，老两口不想把女儿嫁出去，想招个女婿上门，正好老大在矿上上班，名声很好，老头很喜欢老大，想让老大上门跟他们一起生活，以后子女跟着老大姓姜，老头照顾老大也跟照顾自己儿子一样，就是来家里看看情况，看看有没有这个人，看看是不是这样的情况。
老三明白了，招待了老头。第二天，老头回去了，老三送到车站。
小五上中学了，到中学才发现很多问题，首先是户口的问题，家里没有户口，属于黑户，区上领导说帮着办，时间长了不了了之。小五学习很好，区上扶贫活动，区长来家里看看，驱寒温暖，看看家里需要什么，户口的问题说出来，区上领导当时就说帮着解决。那天放学，家里来了很多人，区里的领导、教育局的领导、学校的领导、还有电视台的人都来了，从进门开始拍摄..区长说：“这样的家庭就应该帮助，区里会大力支持的..”之后的新闻里，小五看见画面中的自己，不过，这一切紧紧是说说，随后，就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什么待遇都没有..这时，小五明白了一个道理，形式上的东西永远是形式，走个过场罢了，凡事不能当真，特别是领导的话，当真，受苦的只能是自己。
腊月，天气十分寒冷，寒风夹杂的雪花打在脸上像刀割的一样..临近傍晚，一对新人走进饭店，饭店里高朋满座坐，喜气洋洋，老大结婚了，场面很热闹，矿上的人基本都来，那天，老大喝多了，喝的伶仃大醉，是小五和老三把他扶回去的。早上出门，老大哭了，不知道为什么，老大流泪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样的苦都受了，老大从来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流过眼泪，再苦再累都挺住了，今天，老大流下了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