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小五去捡柴火，家里的柴火不多，每天都要烧火做饭，小钰上班了，现在，小五要自己照顾自己了，暑假前小钰就去市里上班，供吃住，是邻居董三帮找的，董三是董爷爷的三儿子，他的朋友在市里开串店，缺人，小钰就去了。老大在石厂上班，一个月回来一次，家里只剩下老三和小五，老三上班忙，小五早上起来做饭，吃完饭自己上学去，中午回来吃剩饭，晚上回来做饭。
放假了，小五轻松很多，不用早起做饭。雨后，小五去山上采蘑菇，他最喜欢吃雷窝子，雷窝子烧辣椒可好吃了，每次雨后，小五都会上山，一边捡柴火一边采蘑菇，雷窝子是一种很怪的蘑菇，只有打雷天才有，所以叫雷窝子，雷窝子老的快，采回来一天不吃就不能吃了。山上最多的是榛蘑、粘蘑、青蘑。榛蘑和粘蘑都有收的，听说是韩国的商人来这里收蘑菇，他们收完蘑菇运回韩国去，还有蕨菜。采回来的蘑菇，好的卖了，不好的晒干，冬天自己吃，北方就这样，冬天没有什么青菜，只有土豆、白菜、萝卜等，条件好的可以吃点青菜，冬天菜价很贵，贵的惊人，像小五这种家庭根本吃不上，只有过年才会买点芹菜包饺子。多数人家都是自己备菜，把豆角、茄子等晒干冬天吃，家里有冰柜的会冻一些菜..这个暑假过的很纠结，最纠结的是被清理出门，那天中午，一辆三轮车停在了门口，拉了一车东西，接着下来两个老人，堵在门口，大喊着：“有人在家吗？”
“你们是..”小五出来。
“这房子是我的，赶紧搬家，这里不能住了。”
“你们谁呀？”小五愣住。
“我们是房子的主人，以后这里不能住了，赶快找房子，搬家..”
“你们的房子？”
..
听见声音，老三出来，看着老人，老三贴近小五耳边，小声说：“他们是冯宇的父母..”小五明白的点点头。冯宇死后，房子是儿媳妇杨萍住，杨萍不在这里住，她住在陈刚家里，陈刚把房子租给老大，冯宇的父母不高兴，非要来自己住，招呼也不打，直接过来清理..其实，这房子也不好住，除了房租便宜以外，没什么好的，春天渗水，秋天倒烟。渗水很可怕，冬天的雪化了，雪水会沿着墙脚渗进屋子里，如果不及时处理整个屋子里都会被水淹。秋天倒烟，倒烟更可怕，秋天风大，烟会从火墙子里倒进来，炉子里的火会往外喷。有一次，炉火要灭了，小五蹲在炉口清理，突然倒烟，一团火焰从从炉子口飞出，当时就把小五的头发和眉毛烧掉，还好火势不大，要不然小五就被毁容了。冯宇的父母堵在门口，逼着马上搬家，老三四处找房子，找了半天也没有合适的，不是太大就是太贵。董三知道情况后，把自己家的老房子租给老三，房子有点破、有点乱，不过，可以住人，能住人就行，老三的朋友袁飞过来帮忙，再加上邻居帮着弄，不一会儿就搬完了。
八月十五，小钰回来，带回很多好东西，小五去接站，小钰踉跄的从火车上下来。
“姐，我来拿。”
“小弟，又长高了。”小钰问：“学习好吗？”
“还好了，买这么多东西呀？”
“不多呀，都是好吃的。”小钰说。包里有饼干、虾条、香脆面等等。姐弟两拿着东西回家，老大和老三都在家，小钰看见老大就问：“大哥，你的女朋友呢？”老大笑了笑没有回答。老大和王艳的故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王艳人很好，长得一般，有点胖，父母人好，给老大很多的机会，可能是家庭的缘故，老大始终没有接受，最后，不了了之。“早分了..”老三说。“分什么，压根就没在一起。”老大说。
傍晚，兄弟姐妹四人围坐在炕桌上，谈起过去的事情，提到了父母，说起了老二，话题很沉重，没有人愿意说起这些事情，提起来都是眼泪。
冬天，雪花印白了整个世界，白蒙蒙的一片，仿佛是童话里的世界。这天，小五和老三去捡柴火，冬天的柴火不好捡，厚厚积雪盖住了柴火..冬天有冬天的方法，那就是打柴火，用木棒往树上使劲丢，打树枝下来，冬天的松树枝很脆，不过，天气太冷了，人在雪中会冻僵了，傍晚，小五和老三背柴火回来，小五的脚趾被冻得没有知觉，脱下鞋子一看，左脚的大脚趾冻僵住了，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小五不懂，用热水烫了烫，不烫不要紧，这一烫更严重了，更专心的疼，疼了三天，路都走不了，小五一蹦一跳的去上学，大脚趾成了永远的冻伤。后来小五才懂，冻僵了要用雪搓，这样血液才能舒展，不能加热，加热不但不会好反而还会加倍的严重。这个冬天很冷，不但是天冷，人更冷，小五的脚刚好，又出事了，考试前的一天，小五和几个朋友摔跤，只听嘎巴一声，小五倒在地上，起不来了，躺了半天才起来，脚动不了，朋友把小五送回家，第二天起来，整个脚面肿的像馒头一样，小五擦着药酒，忍着痛疼去考试，考试的题目是都忘了，满脑子都是疼，专心的疼..考试结束，小五拄着木棍回来，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小五都是拄着木头出门，朋友看见小五很歉意的问：“好点了吗？”小五苦笑一下：“好多了，死不了..”
年后，喜庆的气氛散去，朋友看小五好多了，带小五去放爬犁，真是灾祸不断的冬天，爬犁在冰面行走着，侧面是一个深沟，小五一不留神直接掉进沟里，当时就昏迷，躺了半天才有意识，不过，脑袋晕的厉害，跟喝多了一样，抬不起头，朋友送小五回去，小五只觉得整个世界在晃动，脑浆像崩裂了一样..
小五的学习越来越好，开始担任班干部。周末，老师留了一篇作文《我的妈妈》，小五没有交作业。崔老师问：“姜玉柱，你的作业的。”
小五低下头。
“没写吗？”崔老师继续问：“是不是没写？”
小五低着头，不说话。
“为什么不写作业？说，为什么呢？”
“对不起，老师，我不知道妈妈的样子.。。”
“奥！”崔老师愣住，这才意识到姜玉柱家里的情况。从这一刻起，小五开始痛恨自己的父母..
假期，小五很忙碌，捡柴火、捡蘑菇、摘野菜、捡地、捡煤等等。周末，邻居爷爷找小五去捡柴火，人多热闹，有说有笑，一天过去了，山上的柴火越来越少，走的路越来越远，大多的时间都浪费在路上。采蘑菇比较辛苦，半夜两点多就的起来，那时天还没亮，蒙蒙黑，趁着夜色去采蘑菇，早起的鸟儿有食吃，八点多回来，能菜满满一大筐蘑菇，好的蘑菇卖掉，不好的蘑菇晒干自己吃。最有意思是小五第一次去市里卖蘑菇，市里的价格高，小五把菜来的蘑菇弄的干干净净去市里卖，市里很多年轻人不认识蘑菇，看到蘑菇问：“这是蘑菇吧？”
“是。”
“什么蘑菇？”年轻人问。
“榛蘑，很好吃，称点吗？”
“不认识，不敢要。”年轻人摇摇头。
..
中午，小五卖了两斤蘑菇，很多人都是看看，看看就走了，卖蘑菇的旁边有一个书摊，摆着各种旧书，小五拿起书籍看，摆摊的老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小五，小五忙说：“大爷，有适合的我就买。”老人笑了笑，提醒道：“没事，想看就看，有适合的就买，不过，你还是看好你自己的东西吧。”小五忙看看自己的口袋，没有丢东西，还以为遇上扒手了。老人斜眼看看侧面，看着小五的蘑菇笑了笑：“一会儿，什么都没有了，还是看好自己的东西再说吧！”小五这才反应过来，忙看看自己的蘑菇，蘑菇连筐带称，都没了，一个中年男子在前面飞快的走着，小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上前：“哎哎哎，东西是我的..”中年男子见小五追上来，没有跑，把东西放在地上，轻声道：“你的呀，我还以为没人要..”说完，大步的走开。小五气喘吁吁的回来，冲着老人感激的说道：“大爷，谢谢你。”“小朋友，注意点，外面的世界不是书本..”为了感谢老人，小五给了老人一斤蘑菇，老人没有白要，给小五一本字帖。
山上的野菜很多，采来的野菜基本都是晒干了自己吃，野菜的味道好，营养价值高，最常见的是马蹄叶、四叶菜，马蹄叶长得像马脚印一样，有的饭店会收，价格很高，遇到有收菜的，小五会把野菜全部卖掉。上山还有药材，小五会采些常用的药材备用，八股牛、穿龙骨，八股牛是居家必备的药材，抗癌，最大的用途是止血消炎。
冬天，学校支起了炉子，炉火烧得通红，课间，同学们都围着炉子烤火，上午最后一节课，同学们基本都不认真听课，小声的猜谜语，这谜语不是一般的谜语，是同学的饭，有些路远的同学中午不回家，带饭，最后一节课前把饭放在炉子边热热，受热饭盒里的菜味会飘出来，同学们打赌猜猜是什么？那天，饭盒里飘出一股怪味，同学们都捂着鼻子..有人说：“什么味道，这么臭？”“带的什么呀？是屎吗？”引来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崔老师看着饭盒问：“这是那位同学的？”带饭的同学悄悄站起来。“我能看看吗？”崔老师问，同学点点头，崔老师打开饭盒，里面是臭豆腐..
寒假，小五去捡煤，区里有个矸石山，矸石中夹杂着煤块，每个捡煤的人都会自备一把锤子，把矸石中的煤敲打出来。
1998年，小钰去了ZJ在ZJ上班，听说那边发展的很好。每个周末小五都会打电话过去，电话中，除了繁华以外就是想家。小钰每个月都给小五寄钱，寄给小五当生活费，小五把剩下来钱用在电话上，姐俩的感情很好。老三干零活，老大还在石厂上班，石厂上半年休息半年，很累，很危险。小五去过，老大带着小五去的，那天，小五亲眼看见了死亡，那种死亡很诡异，让人接受不了，小五跟着老大去打石头，搬石头等，饭后，大家坐在一起休息，休息的地方是简易房，房子很简单却很牢固，用木头累起来的，上面压着石头，平时放炮大家都躲在这里，领班去放炮，大家在房里等，只听轰隆一声，接着房顶一阵响动，啪的一声，一根木头断了，砸到一个人，不偏不移，正好砸在那个人的后脑上，那个人抱着小孩，小孩刚过百天，在他怀中熟睡，有人问：“怎么样？”抱孩子的那个人笑了笑：“没事。”他话刚说完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死了..石厂出事的人很多，死人是极少，一般不会死人，都有保护措施。
1998年，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年，大雨天天下，河水暴涨，原来只到膝盖的水现在已经过了脖子。晴天，朋友约小五去洗澡，后山有条大河，河水干净，小五跟着去了，水流很急，雨水多，小五不会游泳，在河边玩，朋友教小五狗刨，狗刨很简单，小五很快学会了，跟着朋友往前游，游了几分钟，小五觉得很累，站起来，整个人沉下去，小五晃动着手臂浮起来，在水中扑通了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岸边的柳枝才爬上去，上岸就是一顿吐，从此以后，小五再也不去游泳了，这是他第三次在水中死里逃生。
1999年，这是小五上学以来最高兴的一年，这年，小五光荣的成为共青团员，整个学校只有四个人成为团圆，这是一个值得庆幸的时刻，那天，小五一宿没睡着，他很兴奋..接下来的作文比赛，小五得了优秀奖，当证书拿到小五手里时小五兴奋的跳起来，倾听耳边热烈的掌声，也是在这里年，学校的绘画展中，小五得了第一名，小五永远记得，他的题目是《迎澳门，奔小康》。香港回归时小五也参加的画展，那次，他得了两个笔记本，题目是《盼盼》。
腊月中旬，小钰回来，走了一年多小钰变得很时尚，会化妆，穿的清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老三下面条，家里有种说法：出城的饺子，回城的面。面条还没端起来就有人敲门，老三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小伙子，老三仔细打量着小伙子：不认识，没印象，便问：“你找谁？”
“我找刚刚进去的女孩？”小伙说。
“小钰，找你的。”老三喊了一声，小钰出来，看着小伙子愣了愣，问：“是你？”
“是我，你忘了吗？之前还在车上说过话..”小伙子说。小伙子是小钰在火车上认识的，都是从ZJ回来，大家说说笑笑一路，小钰下车小伙子跟着下车。
“你找我？”小钰有些发蒙，感到莫名其妙，虽然是同一趟客车，彼此并不认识，都是坐车的人，在车上聊聊天，说说笑笑时间快，这伙子竟然跟到家里。
“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小伙子说。
“好..”
半小时后，小钰回来。老三问：“你朋友？”
“不是，火车上认识的。”
“车上认识的跟到家里，有病呀？”
“谁知道呀！”
后来，小钰才说，那小伙子说了很多仰慕的话，喜欢小钰..这种擦肩而过的爱情小钰不敢要，再说了，她也不想谈恋爱，现在是赚钱的年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