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班级的女生都住在西六,不出意外这次联谊所有女生应该都会出现,这是一次比平时上课更好地近距离观察和接触女生的机会。
大家都把自己弄的干干净净,漱口水都轮流借着用。阿力和兆聪还特地去了唐莫斯寝室,找了定型水,把头发搞了个造型出来,油光蹭亮的,顺便把联谊会的事情页通知到了各个原本消息闭塞的寝室。
我还怪他们自作主张,让我的竞争对手也闻讯出动了。
寝室长白了我一眼,你还真以为人家不知道,这种事情也就你夏秋实会不知道。
我们去食堂扒了几口饭,就匆匆赶到了银杏苑。本来以为自己到的不算晚,哪知道进了多功能厅,才发现好位置早就被抢光了,而且里面乱糟糟的,根本不可能找到林心悠她们寝室人坐在哪里。
我们找了半天,连一个能坐在一起的位置都没有,只能分散着坐在各个角落。整个大厅摆满了椅子,中间留出一条过道,我就只能坐在右边靠中间过道的位子。
听身边不认识的人在说,舞台左侧是准备间,今天有表演任务的人都会在哪里聚集和排练。我顺便往哪里瞄了一眼,看到好几个男的围在哪里,讨好般地露出贱贱的表情,这当然是只在巴结女生时才会有的。
赫然看见师范一班的班长也在那里,陪着个笑脸。果然在人头攒动处,看见一个极具江南古典气质的美女,在那里不急不缓地坐着,那种邻家大姐的风范和气场,绝对不是我们00级任何一个女生所拥有的。
正看着,忽然灯光一暗,整场肃静,主持人上台,演出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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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学生自编自导的表演,节目并没有什么太出彩。在一些质量参差不齐的表演之后,主持人介绍后面的节目是情歌对唱——《许愿》。报完幕主持人下台,上来了两个表演者,其中一个赫然是林心悠。她依然是那么的光彩照人,招牌式的微笑又挂在了脸上,我觉得是不是专门训练过,否则会什么每次微笑都是这么的迷人呢。我也能感觉到我们寝室那些活宝,左顾右盼想要找到我的位置,观察我的表情。
看到林心悠让我很兴奋,但让我郁闷的是,和他一起上台的,还有一个男生。我一眼就认出是军训时被人起哄上去与林心悠合唱的那人。当时没胆子合唱,现在胆子算是练出来了,居然敢和我的梦中女神合唱。她曾出现在我的梦中,是货真价实的梦中女神。
男生仍然戴着一副秀气的金丝眼镜,在我看来都是道貌岸然。身穿笔挺的白衬衫,皮鞋擦的蹭亮,那年代大学生穿皮鞋的并不多,一般都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才会穿。当然也排除师范班有几个少年老成的学生,有事没事都是正装皮鞋的,大有不把自己打扮成大叔誓不罢休的决心。
他唱歌是动了真感情的,几次想和林心悠做眼神交流,都被林心悠很有礼貌的用笑容婉拒,双方你来我往也不尴尬。我在想有朝一日,当我鼓起勇气做出什么表示,她会不会也是用同样的笑容来终结我的企图。
这是我听过最纠结的《许愿》了,唱的很不错,但我就是不爱听,特别是唱到,“地址是感觉,收件人叫永远”时,全场气氛很热烈,欢呼阵阵,男生很陶醉,我却如坐针毡,浑身冒汗。
唱完好久,等到下个节目时,我才回过神来。再寻找林心悠的踪影,却正巧看到她和那个男生并肩走出演出厅大门,我心猛地一落,不是滋味。
灯光再次暗了下来,随即而起的是MJ的“Dangerous”,两个带着面具的舞者上台肆意扭动着身体。全场口哨声叫喊声此起彼伏,但我无心欣赏,一方面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欣赏的。两个舞者在台上很嗨,拼命舞动,后来索性直接下台与大家互动。
两人神出鬼没的,其中一个人飞快的从中间过道奔过来,和那些站起来的人斗舞。
可能是见我不如旁边的人兴奋,这人一下子冲到我面前,故意吓了我一下,想让我也跟着一起兴奋起来。
我正烦着,一句“有病啊”脱口而出,环境很吵,我的声音也很轻,估计就我和对方听见了。一说完我就后悔了,也看到那人愣了一愣,耸了耸肩,说了句,“对不起”,就走开了。
面具下是个女同学,那是一个很好听的女声。
之后她的情绪明显受了影响,再也没有一开始那种热情了,与别人的斗舞只是点到为止。
我心里很不好意思,因为自己的心情不好,还影响到了别人,幸好灯光昏暗,别人看不清我是谁。
好在此时有很多人陆续离开了,我赶紧换了个更靠里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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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节目,是时装表演,我看到了走台的男男女女中,有自己班级隔壁寝室的杨安迪、蒋话,穿着西装还真想那么一回事。演出进入了尾声,人也陆陆续续走了,周围空出许多位置,这个节目又让我们班级的同学像打了鸡血似的,都站起来起哄,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大部队。
在接下里的时间里,林心悠和那个白衬衫同台对唱的事情,被室友们拿来当做揶揄我的绝好素材。我故意装作无所谓,毕竟我对林心悠有意思也就是这几天才传出来的,真的否认起来,谁也不知道我对她的态度是真是假。
涛子对我说道,“秋实,刚才正好罗伊他们寝室坐在我们旁边,林心悠和那个男的唱歌时,罗伊和康熙也被其他人嘲的很厉害,看来满御说他们对林心悠有意思绝对是真的。”
“是啊,小康脸都红了。”阿力很开心地补充道。
我跟着装作不可思议地嘲笑小康居然会脸红,只有天知道我刚才看见两人情歌对唱时,脸红成什么样。
“不过我觉得罗伊说喜欢林心悠,纯粹是凑热闹,”阿哲刚才也在场,“他表现的如丧考妣,演技太浮夸了,显然是拿小康逗乐的。”
“我也觉得是,看到林心悠她们上台,就捶胸顿足,抱着小康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这也太假了。”涛子也认同这观点。
我倒是无所谓,毕竟现在离林心悠最近的,不是罗伊和小康,更不是我,而是那个白衬衫,这让我分分钟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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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注定会发生很多事情,前一天白天踢球被淘汰,晚上看演出遭打击,第二天在中午回寝室路上又遇到银杏苑门口的社团招新。
每个大学都有组织社团的传统,都是大哥哥们想要招揽女生寻求发展的途径,譬如话剧社,旅游社,明显就是打着幌子找对象。之前兆聪的同学打算创办的跆拳道社,目的也不外乎如此。当然也有一些有些真材实料的社团,等着招收学徒完成技艺的传承,但毕竟少之又少,大多数还是不靠谱的。
兆聪一早就和跆拳道社互相对上了眼,就直接跑到那个摊头上去报了名,然后摇身一变,以社团干部的身份,出来招揽小姑娘了。
我兜了一圈,发现自己实在是个无趣的人,面对这些形形色色的社团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其实我对很多事情也是有兴趣的,例如足球、篮球都可以,可是好像学校没有这类社团,估计考虑到一旦开了这类社团,大部分男生都会来报名,不方便管理。可是人家日本不就通过《灌篮高手》告诉我们,篮球社团照样可以搞得有声有色,让人热血沸腾充满着正能量吗?后来才知道,其实这些社团都有,只是不对外开放招收。
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我们寝室除了兆聪之外,社团这块都还没有着落,那些招到人的社团,都已经心满意足地开始收摊了。
剩下的摊主,也很淡定,估计年年招新都是如此不被人待见,早已习惯成自然。
选择余地也越来越小,我们逛到了一个角落,摊主很热情的叫住了我们,忙不迭的自我介绍:
“你们好,我们是春华印社的,诸位有兴趣加入我们吗?”
那位学长看我们的眼神很真诚,可是今天我们已经辜负了太多这样充满殷切期望的目光了。
我们寝室的人看得出来对刻章没啥兴趣,都摇摇头准备离开。
“诶,别忙着走,”那位学长咽了口唾沫,似乎觉得应该亮出杀手锏了,“你们别小看刻印,有没有想过,通过短短几星期的学习,给自己心爱的女生刻一枚章呢?”
这话无疑具有相当程度的杀伤力,我们双脚竟然再也无法向前迈动一步。
学长趁热打铁,马上开始介绍刻印是一门很有学问的技能,对于讨好女生是多么的有用。可怜我们这群涉世未深的男生们,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这精心编织且又传承已久的花言巧语,最后二话不说都乖乖加入社团,当场交了材料费,领了一包石头和刻刀回寝室。
直到回来的路上,我们都还在讨论,要用怎么样的字体,刻在怎么样的章上,才能表达我们对心仪女生的拳拳情义。
我们觉得虽然没有系统的学过刻章,但女生名字就那么几个字。就专攻这几个字,肯定能在最短时间内达到需要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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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晚上的第一堂课,和我们想的直接上阵刻石头还是有很大不同,整堂课讲的都是理论知识。
所谓的理论就是这门手艺的发展历史,有哪些祖师爷值得我们铭记,以前用的是什么刀,什么石头,我们现在用的是什么刀,什么石头。
台上的师兄见我们昏昏欲睡,又拿出了杀手锏,“石头都有不同的寓意,你们不认真听,将来给女朋友刻章石头都用错,好事变坏事!”
说的也对,拿做碑的石头去送人,也太不吉利了。于是我们强打起精神,继续听他的玉石分析。
下课后回到寝室,我们都觉得要是课程还是这样以后就不能去了,浪费时间。既然师兄知道我们的目的是讨好女生,那么不教实战只传授理论不是耍流氓吗。
好在一个星期后的课程,是开始教我们刻石头了,在教了我们一些握刀姿势后,几个学长自己顾自己开始刻起来了,我们也劲头十足地按照之前教的片言只语开始揣摩自学。
师兄们果然定力十足,从坐下去开始刻石,就再也没有抬起过头,也始终没有主动说过话。等社团活动时间到了,大家陆续走了,和他们打招呼,他们才和大家说再见,但依然是不抬头不变姿势。
“这样坐下去,石头没刻出了,痔疮要出来了。”兆聪听了我们的描述,不住地笑。
一个星期后的课程越发无聊,我们到教室时,几位师兄已经开始刻上了,也是到我们离开时都几乎不变的姿势,让我有种他们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间教室的错觉。
一个月后,师兄们的言传身教,成功地让我们失去了对掌握这门手艺的兴趣。讨好心仪女生的方式有千千万万种,我们没有必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刻刀,石块,统统锁进了柜子,不止是我,整个寝室的人都是这样坚决。之后就彻底忘记了这一件事情,除了阿力还偶尔掏出来刻上两刀,玩玩情调,怀念一下当初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