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学习,消遣的时间必然就减少,而此时我仅剩的娱乐活动,就是和她在中午没课的时候,去学校旁边的公园晒太阳。排课老师虽然不认识我,对我却格外好,每天下午暖日晒人的时间点,都没有安排课。
公园里景致迷人,这都是以前不曾发现的,我和她并肩坐在长椅上,从烈日当空到夕阳西下,听倦鸟归林,赏花开花落,一天天重复却都不曾厌倦,就差面前有一片宁静的海了。懒洋洋的气息,惹得我们两人总是逐渐热血沸腾,在一路战战兢兢的甜蜜中,完成了牵手、拥抱、热吻的各个过程,但又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
我的潜意识中总是留着一份戒心,怕哪一天她会突然告诉我,以前都是她在发疯,现在她清醒过来了,要离开我了。我想要是她这么对我说,那么就要轮到我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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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姐已经开始实习了,工作地点离学校很远,我很少出校门去玩,对交通一无所知的程度犹如现在。我心血来潮想要去探望一下明姐,也算是抵抗枯燥的自修禁闭。
“阿桑,我和你谈了这么久朋友,也没去看过我姐,去看看吗?”
“你的哪个姐姐?”
她以为我为了客气而叫的每个姐姐都是我心里认可的姐姐。
“明姐,渐行渐远,我和你说过的那个。”
“哦,美女姐姐,我知道,也是陈子阳的姐姐对吧,”阿桑也算是恍然大悟,“既然如此,就把陈子阳也一起叫上好了。”
陈子阳又谈了新的女朋友,两人听了也打算一起去,同时还带上了另一个据说对明姐心存仰慕但却不存非分之想的网友。
临行前,阿桑却对我说今天晚上临时有课去不了,我觉得有些遗憾,但也不方便让她逃课,毕竟是团支书,要以身作则。
于是我只得孤身一人和大家赴约。
明姐依然光彩照人,走上了社会之后,待人接物更有一股无法言说的成熟。同时无法避免的,让人觉得彼此之间有了一种隔阂,那不是人与人之间的生疏,而是学生和社会人之间的结界。之前三生石上班后和我们聊天,也是这样的距离感,这都已经是无法避免的现实了,看来需要等我们这一届踏上工作岗位了,这种尴尬才会逐渐消弭。
明姐不停地夸陈子阳女朋友漂亮懂事,“陈子阳,你福气真好,找了个这么温柔美丽的女朋友。”
陈子阳的女朋友低下头很不好意思,“才不是呢,明姐,你才是大美女。”
陈子阳在旁边一直在笑,我倒觉得被明姐夸也没什么,只要带一个女的过去,以明姐的习惯,都会收获这样的赞誉。
“秋实,你的女朋友呢,电话里不是说好带来的吗?”
“本来都说好了,她临时有课,没发来,她倒是很想来。”
“哎,可惜,本来多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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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陈子阳,我们两个人挺相似的,都是不知不觉经历了好几段感情,也都不知道哪一天会有一个人能让我们真正停下脚步。
我不怀好意地有一个预感,陈子阳的这个女朋友估计也长不了。说不好他也是这么想的,反正我们都一样,否则怎么会这么投机,更因为一个女人结识呢。
一顿饭,叙叙旧,仅此而已,完了自然是各回各家。在回寝室的车上,陈子阳说了一句话,“不知道下次还围在一起吃饭,是何年何月。”
我没理他,那位明姐的仰慕者,是个戴眼镜的文艺青年,接着说,“不会近,可能十年之内都未必有机会了,到时,你们的明姐可能都长残了。”
我不以为然的,陈子阳抢在我之前奋起反击,“明姐即使长残了,也是美女,老不到哪里去。”
文艺青年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不怕你老婆吃醋吗?”
陈子阳的女朋友笑道,“我吃谁的醋不行,吃她姐姐的醋干什么。”
文艺青年纠正道,“据我观察,反正认漂亮姐姐的,一般都是暗恋姐姐的,别和我说你们没有。”
陈子阳刚准备说话,他马上出手制止,摆出一副你要辩驳的道理我都知道的样子,继续说,“当然我的样本不大,未必能概括全部,但是总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的确有一定的道理,”我想到了乐雯和他的小男友,心里一阵堵,“但首先申明我不是你说的样本,你可以尽管把矛头指向陈子阳,我不介意,甚至可以提供一些你不知道的例子,供你分析。”
陈子阳狠狠地踹我,被我躲开,她女朋友和文艺青年却是一脸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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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能和我一起去看明姐,阿桑似乎心有愧意。
“没去就没去了,又不是下次没机会去,”我不以为然,“没必要背负着很重心理负担的样子。”
“我怕你心里不舒服,”她眯着眼睛对着我笑,“这样吧,明天下午,反正我们都没课,我陪你去个远一点的地方,当作补偿。”
“你陪我还是我陪你?”
“不是都一样的吗?”
为了弥补我莫须有的精神损失,而陪我去一个她口中的遥远地方,其实让我觉得更像是我陪她。
这个所谓的更远之处,其实就是在43路在黄浦区的终点站附近。
“你认识这里啊?”我问她,她一脸喜意。
“不认识,没来过。”
“没来过,那你带我来干什么啊。”
她睁大眼睛,“没来过才来啊。”
我和她的争论,总会延伸到一个正反都言之有理的局面,然后我自然就让步了,但心里骂她神经病,不愧是水瓶座的。
“其实这地方我认识?”
“你来过?”她有点惊讶,“你不是说你很少出门的吗?”
“嗯,这里不用出门,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
“你不是说你家在浦东吗?”
“后来搬了,搬了几次,越搬越远。主要是自己觉悟高,如果不搬,东方明珠就要改个地方建了。”
我自己陶醉在我的搬迁史中,阿桑却早已被一阵香味吸引。寻味而去,原来是新疆人在烤羊肉串,看着长长的烤箱上滋滋冒烟的肥肉幻化成油脂滴在烤箱的木炭上,油然而生的口水充盈了口腔。
她的注意力在一个看上去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大饼上。
阿桑要了两个大饼,执意分给了我一个,还很虚心地向维吾尔族大厨求教这饼的来历。大胡子对卖两个大饼出去还要负责追本溯源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实事求是地告诉阿桑,这玩意儿叫烤馕,别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就是个烤饼的手艺人,混口饭吃,没有打算做这方面的文化传播。
这个知识点我记住了,在我在毕业后的几年里,一直用作教育别人的手段:
“你们知道这大饼,叫什么名字吗,叫烤馕,记住咯!”
但是我不觉得这个叫烤馕的大饼有多么好吃,需要阿桑对我微笑着的鼓励,才有勇气咬了吞下去。所幸后来她自己也觉得不好吃,征询我意见,我很干脆地认为她所言极是,非常英明,扔掉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她听了如释重负,把自己吃不下的也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