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寝室,舒力神神秘秘地说自己带了个很宝贵的消息回来,出于保护线人,他不方便告诉我们来源:
就在军训结束后,学院将进行英语综合能力考试,然后按照成绩划分英语上课时的班级。
对于舒力来说,这无异于晴空霹雳,听他提过自己的英语不怎么好,完全靠理科的一只脚走路进了大学,平时说到总分阳光灿烂,说到英语马上多云转阴。
“不要着急嘛,大家基础是有的,都是高考过来的,复习个几天就可以啦,没事,睡觉睡觉。”我们寝室最安逸的就是满御了,英语他是很有把握,放出消息就是来秀优越感的。
其他人哪有他这么笃定,不说阿力,就涛子和阿哲,据我所知就是困难户,一听这消息,都紧张的不得了,开始讨论怎么利用时间好好复习一下。
我心止如水,说到英语水平,始终停留在懂的永远不会忘,不懂的再学也不懂的程度,每次分数好坏,取决于卷子中不懂的知识点所占的比例。
我之所以没他们那么着急,因为认准哪怕我考不及格,我这个大学生是当定了,不可能因为所谓的摸底考成绩不好,就把我退回去再读高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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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达成一致,不会向外透露我们知道的这个消息,自己愿意加油的自己偷偷复习,没这打算的就自己管自己逍遥。
军训最后一天终于来了,我没有参加最后的阅兵式,按照通知晃晃悠悠直接来到了第一教学楼的大会堂,坐等总结大会。
岑梅这次是以主持人的身份,表扬了我们在军训时的努力刻苦,提到了不少令她记忆深刻的事情,譬如雨夜开会有八个同学提前到,譬如有个通讯员为了送稿结果受了伤。听上去这些记忆都是和我有关,也都像是在表扬,但我却一点喜悦的感觉都没有。
接下来就是宣布各个班级的班长,其他四个班级的班长其实早在军训时就能看得出来,都是活跃分子,喜欢出点小风头,跟在辅导员后面拍点小马屁。譬如那个一身骄傲的曹国栋,就成了隔壁班级的班长,而涛子的美少女同学,因为也在同一个班级,所以估计以后是团支书的料。
我们班级的班长,原本估计是唐莫斯的,但和曾怡纶的那场冲突,传到了领导耳里就不好了。尽管岑梅对曾怡纶很反感,但也不能公开地叫好,所以搞唐莫斯本来稳坐的班长估计就没的当了。
果然,岑梅宣布了我们的班长,涛子当选,而不是唐莫斯。估计我脚伤期间,他没少表现,而挺身而出敢于担当,言听计从不与自己唱对台戏,也不招惹是非,这是每个老师愿意看到的。
我轻声的恭喜他:“涛子,可以啊,就这么上位啦。”
涛子连声说谬赞谬赞。
我白了一眼他,“谁赞你了,学谁不好,学龙老大的样。”
至于摩的考试这回事,无论是外面,还是会议上,一点风声都没有,直到军训结束了都没有,于是大家绷紧的弦,迅速松开,毕竟没有什么比回家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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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没回家,我知道父母肯定还是那个样子,但是心里却是一天比一天更想念。
被禁锢了两个星期的灵魂,一刹那涌出学校门,来到四周各个公交站点,这可以预想到的大客流,让我在车站等了一个小时才上得了车。
人在车里就像沙丁鱼似的挤得变了形,离学校越远,回家的心就越迫切,终于在两个小时之后,路上的街灯都陆续亮起之际,我回到家吃上了爸妈准备好的丰盛菜肴。
在家吹着空调躺在凉席上,是我军训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两天。
但我爸妈没闲着,看到我脚肿成这样,找了各种方子,熬了各种药,内服外用的,就指望我一天就能消肿了。
可是事与愿违,事情总有他的发展规律,到我周日晚要回校的时候,脚踝还是肿的和回家时没什么两样。
而这次回校后,才是要真正开启正式的大学时代的求学生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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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还不知道坐地铁,辗转三部公交车回到了寝室,家住在偏远的阿力,涛子,大圣都已经来了。阿哲因为住在市内亲戚家,觉得麻烦别人有点不自在,也很早就来了,其他住在市中心的都还在家里,能在父母身边多赖一分钟是一分钟。
明天就要上课了,拿着一大堆不知所云的书,光看名字就有点晕,《线性代数》,《高等数学》,《解析几何》,我看到阿力正在很认真的看着《线性代数》里的微积分内容,就问他,“阿力,这书上的内容老师还没教,你就能看懂了吗?”
他对我笑笑说:“其实挺简单的,都能看懂,我们高中时老师已经教了一点微积分的东西了。”
我知道不少好的市区重点高中,会提前把一些大学里的教学内容教给学生,以增加他们未来的竞争力。我翻着发下来的书发现根本看不懂,像天书一样,就郁闷的想,我们高中的老师为什么不会来教我们这些呢?那时他们可是被我们舞弊之风产出的优异成绩,弄得像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居然没有这份心思,实在是太失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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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第一堂课就是数学分析,一个非常袖珍的老太太,略显蹒跚地走到讲台后,经过自我介绍,原来她就是我们的数分老师,张老太。
老太太很慈祥,穿着一套洗白了的工作服,戴着袖套,精神矍铄,黑框眼镜让她的表情显得更加一丝不苟,任谁都会想起自己家祖母那辈的慈祥。
原本闹哄哄的课堂,就这么被一位朴实无华的老太太,无言地震慑住了,有些人真是有人格魅力。看到她老人家,会觉得大学里还是一个读书育人的地方,远离了铜臭,会存在很多只有一门心思做学问的人。
老太太的板书写的一丝不苟,说着带有明显上海口音的普通话,不厌其烦的讲解着每一道题。
“这个函数,求导,变成功…”这个“变成功”就是我们上海本地的口语,意思是变成,于是数分课结束后,大家都开始学起了张老太太的口音。
可能是我知道高考成绩后的两个月假期,没有碰过几次书,也可能是我本来对数学就不怎么感兴趣,反正这节课我光顾着抄笔记,就没怎么听明白这微积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在才刚开始,好戏也才刚刚开始。
紧接着是高等代数课,简称数分和高代的这两门课,被辅导员并称为我们大一最重要的两门科目,然后集体在第一天向我们招手。
高代的女老师是一个说话慢条斯理的急性子,自我介绍叫姓宋,宋老师习惯瞪大双眼看着我们,用非常潇洒的谈吐给我们上课,言辞饱含激情,抑扬顿挫,挥洒方遒。
但是很遗憾,我还是不怎么能消化这堂课的内容,我不敢看宋老师的大眼睛,担心被她发现其实我根本没听懂,会让她产生传道授业解惑未果地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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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几天的课,不断让我怀疑自己的智商,是过暑假过傻了,还是在军训时被烈日晒傻了。我觉得听不懂的东西与日俱增,甚至感觉自己进大学后根本就没有听得懂的内容,在这样下去,真担心有朝一日我连中文都听不懂了。
我想到阿力说他们高中都讲过这些内容,既然如此其他同学在高中也有可能接触过这些知识点,有了这些基础他们就能听得懂。而我的高中老师藏私没有教给我,导致我的知识体系缺乏过渡,自然就听不懂了,别人听得如沐春风,我如闻天书。
我高中成绩好,一直风光得意,即使遇到一些低谷,也会尝试自我调整,譬如酣畅淋漓的踢一下午足球或者打半天篮球,出一身臭汗洗个澡,马上就能满血复活继续学习。但现在脚踝肿的像个包子,别说运动了,就走路都是勉勉强强的,还是无法宣泄这股恶气。看来只能找同病相怜者,集体抱团取暖疗伤了。
我看了一眼阿力,又看了一眼满御,这两人的学习态度就能看得出来,已经在知识的海洋里乐不思蜀,流连忘返了。我又看了一下大脸,发现这家伙记笔记时也是一脸茫然,可能和我半斤八两。
我问他:“大脸,你听懂了吗?”
大脸一脸茫然:“什么?哦,听懂了。”
阿哲笑骂道:“大脸你听懂个屁。”
我又问阿哲,听懂了多少。
阿哲是山东汉子,性子直,直接说不知道老师在说些什么,“反正听听都明白,课后作业一道都不会做。”
比我好一点,但也没好太多。
既然不只是我一个人听不懂,就释然了,在这痛苦求学的路上有那么多同行者,我并不孤独,心里就好受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