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学内容中一般经、史、诗赋、书法都要涉猎。《孝经》、《论语》是最基本的,日常学习的有《孟子》、《尚书》、《周易》、《礼记》、《左传》、《春秋》、《周礼》、《唐鉴》、《毛诗》、《陆贽奏议》、《三朝宝训》等书。
赵祯作为皇储额外需要学习《元良述》、《六艺箴》、《承华要略》、《授时要略》、《国史》、《两朝实录》、《太宗文集》、《御集》、《御览》等书,既要通晓儒家经典,还要把握实际的能力和对前朝政治的了解。
日学的时间为辰时入学,酉时下学。只有在太傅上朝之际才可以休学,大概为每十日休三日。除了日学,真宗会不定时请当代大儒文人甚至得到高僧道人等入宫讲学,是为经筵。
秋日的天气自是早寒夜冷中午热的,酉时下学后,天气变得十分阴凉,阵阵秋风袭来,寒气入骨。待到各家公子小姐出了凌烟阁,伺候的嬷嬷宫女们忙不迭的上前为各家的小主子们添衣,牵送上轿撵。
“赵祯!”虽然是自己的名字,待被人这样熟稔随便的喊出,还真是别扭又陌生。寿春郡王还是很不自然的回头看去,正对上一张懒洋洋的笑容,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
“赵祯,我们一起走吧,皇上安排我也住在詹事府呢,好巧,我们住一块呢。”王素的脸上仍然是如同蜜糖般的笑容,伸手自然的搭在寿春郡王的肩膀上。
“走开!”寿春郡王冷着脸甩开王素的手,不知道是心中生着闷气,还是抵触眼前少年热情的搭讪,连伺候太监给的披风都没有穿就径直穿过廊道。
小太监慌乱的拿着披风唤随侍的宫女太监们跟在后面。寿春郡王的脾性他早就摸清楚了,一定要顺着他的心意若是有逆忤抑或不同的意见,否则顷刻间你待的就不是这人人羡慕的詹事府,而是恐怖的内廷司。
嘿嘿,看来还是在生气呢。王素眯了眯眼睛,摸摸鼻子,心中暗笑,这小子还真是小气呢。
“诶,你等等我呀,赵祯。”眉眼含笑,撒开腿就朝着寿春郡王的方向跑去。
“你胆敢这么大声叫我的名字?不怕被人听了治你不敬之罪?”
“你好奇怪的呀,名字取来不就是给叫的吗,那干嘛还要取名字?还是你想让我喊你喂,嘿,那个谁之类的……”
“本郡王的名讳可是能容你乱喊?”
“你不要这么小气,我们一同入学,还住一块,要好好相处,咱们才能彼此过都舒服是吧。”
“你说谁小气?”
“你看你,你看你,一张脸臭的,有人欠你钱吗?也就本公子脾气好愿意和你交朋友。”
“走开!”
“走哪去呀,我们是同路好吧。”
……
秋日凄凄,百卉具腓,天风凄凄,乔木凋蔽。
回到詹事,赵祯第一件事便是沐浴盥洗。他有一点轻微的洁癖,日常入学完毕,必定要先事更衣沐浴,才会进膳。
赵祯沐浴后,换上了一身淡黄色湘绣四袱袍常服,头上金冠也换成玉制小冠,脚蹬云头靴。整个人显得十分清爽舒适。
真宗时期朝野宗室大家的男子存有敷面簪花的风气,只不过赵祯一直不喜欢这种脂粉气过重的艳俗打扮,所以连衣服都不愿意以香炉熏蒸。宫人们亦十分了解他的脾气,所以在詹事府内从来不见任何使用香粉或者熏炉。
赵祯沐浴完毕之后就要直接用膳,晚上还要继续复习课业,所以晚膳自是比较的丰盛。待赵祯进入正厅,发现晚膳桌子上多了一个人正在大快朵颐的少年。
“赵祯,你们家的菜,真的很好吃呢,我爹爹果然没有骗我。”王素正坐在桌前挥舞着筷子,吃相虽然差强人意,却并没有过分失态,除了有点吧唧嘴,嘴巴塞的满满,行为自在,如同在自己家餐厅一般自在。
其实也怪不得王素如此狼吞虎咽,在宫学里面,每日的午膳都是在凌烟阁吃,全部由宫人统一安排,不分地位高低,大家吃的都一样。这伙食自然比不得詹事府的小厨房来的精细可口。郡王并不挑食,进食也按时。但是王素却不是那种在吃食上随意的主,在学堂里愣是没吃饱。
“赵祯,过来吃饭呀”王素笑眯眯的招呼冷着俊脸的赵祯,眨了眨眼,补了一句,“不要客气哟。”
寿春郡王有些气结,到底是谁不客气呀。吐了口气,踱步坐到餐桌前,真不知道父皇为什么要把这聒噪又毫无眼色的家伙安排着住在一起。
“你叫王素?”赵祯并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坐在饭桌前,打量着这个正在扫食美食的少年。
“看来,你还是记得我的名字。”王素拿起锦帕擦拭了嘴角,一边自有嬷嬷上面拿热毛巾帮他敷面擦手,他终于吃饱了。
“你的自我介绍,”赵祯端起香茗,浅尝一口,“让人不想记住都不行,咱们今后可是室友,学友,既然如此。那就是朋友呗。”王素绕过桌子,笑眯眯的说到。
“是吗?可是本王没有这个打算,”赵祯仍然是冷着脸,做朋友?那些从小到大喊着要和本王做朋友的有几个是真心的?有几个不是抱着私心的?他还不会至于蠢到连这点道道都看不出来。
“可是我娘亲说过,让我入宫后要和各位学子好好相处,与人为善,这样才能让大家都喜欢我。”王素天真的说。
“哼,是吗?要是本王不是这郡王之位,你会对我如此恭敬,对本王百般的曲意逢迎?要人喜欢?笑话,他们喜欢本王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末了无非是想利用本王之力为其谋得私利权势,而你,如若不是王相之子,你以为以你的资质可以入我詹事府?”这是王素认识赵祯之后,赵祯对他讲的最多的话。
言语刻毒,没有任何温度,完全洞悉那些费尽心机想要接近他的人心中所想。在他的心中,除了自己,任凭谁对着自己的讨好都是有目的,有预谋。这是母亲日日耳提面命的训诫,这些意识已经深入他的每一个神经,他也如同刺猬一般,时时刻刻竖起身上的尖刺,防备着所有意图接近他的人。。
今天放课,大娘娘专门他请去了福宁宫,好生盘问了一番这个新来的小侍读。王旦虽然不与刘氏交恶,但是对刘氏参与朝政还是颇有微词,刘氏自然视他如敌。对于皇上安排王旦的儿子入宫侍读,且入住詹事府,她心中自是万般揣测。所以对赵祯是好一番的训诫,大致便是不要太过与王素交好,时刻防备,要是时机到了,就寻个由头将他赶出去,以免养虎为患。
王素听完赵祯这番夹枪带炮的话没有做声,皱着眉头,手肘杵着小脑袋,手指轻轻的敲着脑袋,似乎是在思考赵祯刚才讲这番话的意思。
赵祯心中冷笑一声,果然,高墙大院出来的小小稚子哪里见过风浪,连话都听不懂,真是夏虫不可语冰。随即起身,不想再和这毫无眼力的小子白费口舌。
“赵祯,我和你做朋友你可以给我很多好处?”少年沉默很久后在他身后悠悠说到。
“我是不会和你做朋友,也不会和任何人成朋友。”赵祯冷着声音说到,乌黑头发上宝蓝色的发带在暗夜散发着幽幽光泽,如同他的声音一般带着寒意。
“如果你和我做朋友,我可以给你很多好处呢?”王素站起身脸色已无笑意,嘴角上扬,鄙夷的说到。
衔着金汤匙出生的赵祯,从来都是是高贵的存在,无所不能,无所不得,何来需要旁人的给予?何况是这个不谙世事的幼稚少年?
但是,细细想来,他是否真的是坐拥一切,无所不有?为何自己从未有过快乐的感觉,甚至一直做贼心虚般,以强硬的手段,凌厉的作风,高冷的姿态强压这这些让人心头发虚且绝对不能与他人演说的念头。
他身形一顿,余光里,少年背着手站在自己身后,挺直着身形,嫩绿色的对襟旋袄托衬着他稚子的可爱天真,却与他此时面色的真挚反差极大。宫灯将他的身影拉的极长,映在粉墙上影影绰绰。室内静谧,空寂的气息缭绕,氤氲。
他没有回话,没有回头,径直走向书房,脚步微微发虚。皇上要求他每天戌时之前修习之国之书,现在他正在学习《授时要略》,是的,我还要读书呢,这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