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穆子降雪芽次日起床,已近卯时。穆子降心念父母行踪,便道:“不好,怎起得这般晚?”便起身披衣唤醒尚在熟睡的雪芽。
雪芽睡眼惺忪,只揉揉眼睛道:“你做甚么?”
穆子降便将去安兴寺一事告知雪芽。雪芽一拍脑袋道:“险忘了此事,我竟是也睡过头了。”
二人忙朝安兴寺奔去,待入得寺来但见木门石柱,好是宏伟。各处石雕二人自是无暇顾及,穆子降便寻着一个正欲撞晨钟的小和尚,细看之下识得此人原是那日欲唬宝儿的小和尚。
穆子降拦住小和尚道:“小师父,净恩方丈住在何处?”
那小和尚朝穆子降合掌施礼道:“方丈已被丹朱剑庄徐庄主请去多日,现今并不在寺中。”
穆子降道:“可知净恩禅师去丹朱剑山有甚要事?”
那小和尚道:“好像徐庄主是请了方丈去医治脚疾。”
穆子降心道:“莫非徐师伯腿脚也受伤了?”当下道:“可曾见过前些日有一对中年男女来此寺院礼佛参拜?”
那小和尚道:“近日所来香客甚多,不知施主指的是哪两位?”
穆子降心知安兴寺只专修佛法,不习武功,这些小和尚于江湖中事知不甚多。便是报了父母名姓来,其也未必知道,由此不知如何做好。
却见雪芽挥手将剑朝那小和尚一呈,俏皮道:“小师父,拿剑的来了多少?”
那小和尚道:“近日都是祈愿消灾、祛病及送子求缘的善男信女,佩剑而来之人着实甚少。有位自称丹朱剑庄徐永昌庄主,一位陪同释佛寺厄空大师前来的怪人,一位菩萨一般女侠,只此三位。”
穆子降便道:“小师父见那女侠是去了哪儿?”
小和尚道:“那日,我见这女菩萨神情匆匆,似有急切之事。故尔一问,原是去马陵观寻人去的。”
穆子降当下谢过小和尚,便借张家店老人讨了头驴来,与雪芽朝马陵观行去。
待二人行不太久,便觉驴慢,穆子降寻父母心切,不由在驴后踢了一脚。哪知这驴脾气竟是上来,长嘶一声,尥起蹶子奔逃去了,竟是将雪芽跌了下去。情急之中穆子降忙运起“趟泥步”上前将雪芽抱住,仓促中但觉触手一软,穆子降不明所以竟受惊吓,不由得松下劲来,那雪芽便跌了在地上。
雪芽怒道:“你摔我作甚?”
穆子降吞吞吐吐道:“方才……方才我……”
雪芽不知那驴子为何竟猛尥蹶子,惊吓之中未觉方才穆子降前来救自己情形细节,及见穆子降吞吞吐吐便又回忆起来,不觉腮泛桃花,与穆子降只是低头走着,也不言语。
却见廪丘古道遍处黄沙,道旁古杨参天耸立,上面搭着不少的喜鹊窝儿。穆子降行在廪丘古道心道:“只这些时日居在半珏湖,不想竟连路也疏了。”
二人行未至远,却见有白衣阁众弟子封住路来,只拿着穆子降画像,盘问过往路人。
穆子降心知,此处乃马陵观必经之路,如被封锁还如何去得?
正寻思如何混淆过去,却被身后一人拉住,待看此人穆子降与雪芽自是识得,原是白衣阁吕尚香门下二弟子宗碧。前些年于白衣阁送鱼念起此人甚为谦和,印象颇佳。只不知时未隔久,再见此人竟为何成了一只臂膀。
原是那宗碧自吕莫依出事,师父迁怒弟子,将之斩断一条臂膀逐去师门后,仍念及师恩并着诸师兄弟情谊故不舍离去。只前些日听闻莫震师兄近日为徐九香之事寝食难安、茶汤无味,同门情深不免感慨。正盘算如何替师兄莫震分忧,却见穆子降二人行来,不由得惊了一神。那宗碧心念着穆琪夫妇有恩于自己弟子吕莫依,此时见穆子降经过生怕被诸师兄弟奉师命捆拿了去,故而截住二人。
却听宗碧道:“师父现今正欲拿你,你却来此作甚?”
穆子降将近况道来,便问:“宗大哥这臂膀竟为谁所伤?”
宗碧道:“是我巡防疏漏,保护弟子不周。莫依便被天尊邪派拿了去,师父恼我失职故此盛怒之下受此责罚。”
穆子降心头一惊,只想不到如宗碧大哥何其尊师谦和之人竟也落得今日这般。欲要安慰,不知如何作言。
却听宗碧道:“方才听说穆兄弟欲去马陵观,我们同路,不如我送你们混过阁去。”
宗碧便不知自何处备了马车,让二人躲于车内,待行至路前,白衣众弟子见是宗碧便来施礼。
肖财臣见诸师叔、师弟俱与此人恭敬行礼,自己好无面子。便道:“莫是车内有甚可疑之人?快下车搜查一番。”
宗碧道:“宗碧此去是为吕师兄请大夫的,这车内并无可疑之人。”
肖财臣道:“宗碧,你已被师公逐出白衣阁去,只莫再贴着师父一口一个师兄的。我白衣剑阁何等神医请不来,用得着你去请甚么人物?”
宗碧道:“宗碧此番欲请得便是迷魂庄黎不救。”
肖财臣轻蔑一笑,道:“黎不救医术虽高,师公尚且三请未动,岂是你能请得来?”
宗碧道:“请来请不来,去过方知。”
肖财臣便道:“呵,管你去请得哪路神佛,此刻先将马车让我搜来。”
那肖财臣不顾诸师兄弟劝说,径自走至车前将车帘拉开,此时却见一人,堵在帘前。肖财臣始料不及当下不由脸色一变,倒退两步。恭敬行礼道:“不知师父在车内。”
诸白衣弟子也前来行礼道:“拜见掌门。”
吕莫震点头道:“我让宗碧带我去迷魂庄求黎不救医治香儿,但恐父亲知道此事,你们切不可声张。”
白衣阁诸弟子领命,放开圆木栅栏,宗碧便驾车驶去。
待车辆行远,穆子降便与吕莫震道谢。
吕莫震道:“穆兄弟,上次丹朱剑庄险些误伤于你之事,吕某尚心存愧疚,且穆琪大侠于莫依有恩,这次父亲要拿你也是出于无奈迫不得已。”
穆子降道:“方才听你们说去迷魂庄请黎不救,为何又怕吕老阁主知道,是怎得情况?”
吕莫震道:“这黎不救医术高超,脾气怪异。却不稀财物,只收些善本旧籍。每得一书便救一人,只前些时父亲带着鼎砚字画三请此人竟是吃了闭门羹来。”
穆子降道:“还有这等怪人?却要些腐书陈籍来养蠹蠡不成?”
吕莫震道:“这便不得而知了。对了,穆兄弟方才上车之时答应吕某之事可万莫忘记。”
穆子降道:“这是自然,吕阁主你们去寻黎不救可是有了甚宝贝旧书来?”
吕莫震道:“我白衣阁虽珍宝无数,但父亲从不收藏古献旧书。说起此事,还多亏宗碧将家传《白猿风云灵占经》取来。故此恐父亲知道,再生怒火。”
宗碧道:“此书我亦不看,便给了黎不救也罢。便是能治得了丹朱剑庄徐姑娘脚疾,也算宗碧将功赎过了。”
吕莫震道:“这些时日我与诸弟子劝说,奈何父亲性情固执,竟是不听。待日后父亲稍解恼火,我再与诸师弟与宗碧师弟讨讨情。”
宗碧道:“便是师父不加责怪,宗碧也自知难诿其疚。若是莫依有个闪失,便也再无颜面回白衣阁了。”
正待说着,却马车一跌,竟欲作翻。幸是宗碧眼疾手快,下马将车托住,左手运气,一式“震山掌”将马车推正了来。
却说情况突变,穆子降便欲扶雪芽,哪知马车不稳,两人便额头相碰,竟起了个包来。穆子降正责怪自己,却见那雪芽竟是不恼反倒笑了起来。穆子降不明所以,不禁盘问雪芽如何作笑,雪芽竟是不说。
正此时宗碧道:“此地苍夷沟壑,怕是不便行车,只能步行了。”
吕莫震下得车来,驰目望去,却见土陵沟壑,遍处桑梓,心知此地乃决堤储泽,黄河变道所致。因见马车确实难行,便点头同意。
行不多远,见一处沟壑狭隘,几人绕了半日竟是绕不出去。
吕莫震道:“这沟壑极其古怪,加之林荫遮蔽,竟不辨南北东西,怕是再过半日也难绕过去。”
吕莫震双脚踏地,一式“白鹤冲天”飞出沟壑道:“宗碧,沟壑虽难行,但上面却看得真切。不如这样,我们便于沟壑之上飞走,趁此时机也与穆公子比试一番脚力,较量下全真与我白衣阁轻功长短。”
宗碧点头道:“早就听闻穆兄弟习得《玄阳诀》功法心下钦佩得紧,不知穆兄弟作何意思?”
穆子降心道:“若只沟壑行走,只怕真如吕莫震所言,再半日也恐难走出。正不知近来武功有何进步,不如且与此二人比试一番。”便道:“如此甚好。”
当下三人便各运真气,在沟壑之上翻飞掠行,直卷起阵阵沙尘。
却说雪芽一人待在马车,好是烦闷。只趁他三人行远方才悄悄尾随跟来,哪知这沟壑极易迷路。转来转去便迷了方向,不由得急上心头。当下便依照师公所授“金雁功”欲飞出沟壑,奈何沟壑之深竟未能脱身。眼见林荫蔽日,沟壑之中又莫辨东西,雪芽虽是机敏,但不过年少,此时不见穆子降竟欲作哭起来。
正待此时,一连十八个身影掠过,竟将雪芽堵于沟壑之中。雪芽见这些人皆青衣道袍,似是马陵观门人。那为首之人看下手中画像,便道:“你便是全真弟子雪芽了,那穆子降在哪里?”
雪芽持剑在手,道:“便告诉你了,怕你也寻不着。”
为首之人名作万俟真,乃马陵观张万筹门下大弟子,只因近日奉命巡视,不巧竟真碰到“雪芽”送****来。
万俟真道:“看先将你擒了,再将穆子降那小子一通捉了去找法证老和尚换《齐孙子迷魂剑》。”
雪芽曾听师公李志常曾提及《齐孙子迷魂剑》,知道这是一个极厉害的剑阵,但已数百年无人练成。此阵乃当年孙膑所创,须由十八位剑法精湛之人相辅相佐,使剑之人为佯攻、造势、暗刺、明杀、夺势、封步、布阱、诱敌、暗器、御剑、剑盾、御刀、御枪、御棍、御鞭、剑网、地堂剑、天门剑。此十八人各司其职,不可乱得一丝走位。这剑阵六防、六助、六杀,威力极其恐怖,便是武功通玄之人陷此阵来也不禁眼花缭乱,极难脱身,因此有迷魂剑阵之称。
雪芽心道:“此十八人应是张万筹为设‘迷魂剑阵’悉心栽培的弟子,现今尚未得《齐孙子迷魂剑》一书,故来擒我与子降哥哥拿去换剑阵之法。心头气恼此干人等当日于全真教不分青红皂白火烧“清虚观”,当下使出一式全真玉衡堂主赵守仪所用的“梅花三弄”,但见剑网密布,寒光点点,只杀退两名马陵观弟子,接着便使出师叔范羊子所用的“一气化三清”逼得万俟真转攻为防。
奈雪芽虽聪明伶俐,一看便精。但全真剑法只学得此两式,用完之后便拆散了剑式重来,因其内功不深只拖得一刻功夫,便被封穴擒住。雪芽虽聪明伶俐,但此十八人来者不善,因此雪芽心头既惊又恐,只不知穆子降现在做甚?后文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