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降望着水鹜道:“当年随父母范水比武,初来濮州便是闹着看野鸭子。只想不到今日再见‘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竟觉满是悲怆萧瑟。”
雪芽道:“子降哥哥,你不要太过担心,我这就去寻那宝儿向他问出穆大侠夫妇行踪。”
穆子降心怕雪芽唬住宝儿,便即取得手帕,那小儿一生气便不说出是从何处捡来竟如何作好?当下便欲拦雪芽。
雪芽在穆子降耳旁,轻声附语。穆子降道:“这,不太好吧。”
雪芽竟是背身生气,道:“如若不好,那便你哄他问来。”
穆子降知那宝儿甚是机灵,自己每拿糖葫芦、豆包等物哄其说出手帕来历,宝儿竟是不说。当下不由得哄雪芽莫再生气,只拗口甜言蜜语,竟哄得半日雪芽方与此事作罢。
待转过茅屋,便是柳树林,树竟二人合抱之粗,想是年代久远。二人自柳树林寻着吊木桥穿过湖来,便是一片绿幽幽的草地,草地之上便有几处人家,茅房青烟,怡情别致,此处便是张家店。
穆子降但觉此处人家皆粗犷豪迈,甚是热情,便问宝儿在何处?那须发皆白老人拉了穆子降便欲同吃饭,便将宝儿这些日,如何练功之事一一诉来,道是宝儿林中练功去了,现在还未回来。
穆子降本已吃过饭来,奈是辞不过长者盛情,便与老者谈起宝儿来。
原来宝儿自幼便逢金、元两国征战。宝儿父亲被强作征兵,母亲于上次蝗灾中病故,为此,爷俩相依为命,只今又逢辽东懿州刮起狂风,遮天蔽日一连数月未息。房倒垣塌,无处居住,这才随乡邻南迁至此。
穆子降正与老者谈着话,门外便听宝儿闹道“爷爷,我回来喽。”
宝儿待入屋来,便见穆子降也在,忙将手帕往怀中揶了揶。道:“穆大侠,是不是来教我打拳的?”
穆子降点点头,与雪芽便将其拉出。
却见穆子降拿出一本书来,道:“宝儿,这本书是我全真教秘学,现今我全真门派正缺如你一般天资聪颖,骨骼精奇的弟子。如果你能将那手帕来历告诉我,这全真教秘学便传了你去。”
宝儿道:“你莫是看我年幼诈我,这书真是全真秘学不成,竟如此轻易传将我来?”
穆子降道:“宝儿,你看好了,当日我打跑天尊教妖怪所用的招式。”当下丹田运气,双手翻旋,掌风带得宝儿旋腾抟升,待过头顶被穆子降一手托住,道:“厉不厉害?”
宝儿忙是缠住要学,穆子降便将那书展开,至其中“气诀篇”一式“去归来兮”让宝儿细看。
宝儿所见,书中招式竟与穆子降方才所用不差分毫方知穆子降未骗自己。便道:“我告诉你手帕在何处所拾,你便将这本书传于我来。”当下便跪地拜师,穆子降忙拉住宝儿,却听宝儿道:“师父既已收下弟子,便不可出尔反尔,欺骗弟子。”
待宝儿接过秘籍来,只见名作《玄玄诀》。原来此时全真教剑、气兼修。《玄阳诀》因此有“剑诀”“气诀”二篇,尚未分宗。剑诀承“袁公剑”,因其剑法玄奥、招式繁琐、且招式变通不畅大有雕弓画戟之嫌,极难练成。故此师祖王重阳便将“袁公九式”悉心修改,借其精奥招式,变作易学易精的一套《全真九宫八卦剑》。此剑法便是《玄阳诀》“剑诀”一篇,但历来全真教弟子天资欠佳,于剑法着实平平无奇,但于内气造诣却又非同小可。那雪芽看宝儿聪明异常,但年纪尚幼。恐其悟得《玄阳诀》武功后,为奸人所利用。故此便将《玄阳诀》伤敌毙命功法“剑诀篇”抹了去,只传其制敌保身绝学“气诀篇”,改了名字作《玄玄诀》,料那宝儿虽聪明,也必不能识破。
穆子降道:“宝儿,我现已将全真武学秘籍传于你去,你便该告诉我在何处寻得这手帕来了。”
宝儿将手帕递于穆子降道:“我前些日在安兴寺玩耍,看此帕甚为精致便拾来玩耍。我一堂堂男儿,才不稀要咧,只不过看你着意,才迫使你传我武功。”
穆子降蹲下身去,朝那宝儿头上一弹道:“好你一个机灵鬼。”
当下便寒暄一番,辞别了那张老人,同雪芽欲朝安兴寺行去。但雪芽拉住穆子降袖子道:“现下只天色已晚了,只雨后不久,周方路滑,且路窄径幽怕是跌入湖泊。不如明早再去不迟。”
穆子降虽念父母心切,也觉雪芽此言有理,两人便径寻吊桥原路回茅草屋去。
待回茅草屋路途,只今,雨后晴朗。清风吹过,但觉花草香气怡人,一轮明月当空,喜鹊惊人而飞,湖泊边蛙声一片。
只因方过望月未久,顿觉明月夺辉,天空星星倒显稀疏,只似太白星般稍有光辉者,七八个寥落于天外。
穆子降正思忖父母莫非来过安兴寺?却听雪芽拉住自己袖子道:“子降哥哥,快看流星。”
穆子降顺雪芽所指望去,果真几点陨星似雨点一般在天外林前掠去。听闻父母常说天上的每一颗星宿便对应地上的每一个凡人,看这几颗陨星落去,穆子降便想起江湖风波险恶。不禁感慨“风吹落,星如雨”,人生在世又何尝不似天象变幻一般星陨莫测。不禁想起全真教前些日的遭难来,当下便念起师公李志常往日诸般疼爱自己,不免生出紧要关头弃师门不顾之疚。
却见雪芽上前安慰一番,便拉了穆子降跪地道:“子降哥哥,我听说朝流星许愿是极其灵验的。现今我们竟然能一次便见两三颗甚是难得,我们这便许三个愿望来。”
只见雪芽言毕,闭目合掌道:“祈慧仙有灵,成我所愿。第一愿希望我父母健康长寿;第二愿求穆大侠夫妇诸事平安;第三愿……”雪芽悄悄看了穆子降一眼,脸颊微红,便小声呢喃,也听不甚切。
雪芽许完愿,便强拉了穆子降也来许愿来。穆子降见雪芽如此认真,便也学着雪芽来跪地合掌,心中默念:“祈彗仙有灵,成我所愿。第一愿祝父亲穆琪诸事平安;第二愿祝母亲程柯诸事平安;第三愿祝雪芽诸事平安。”
待穆子降许完愿,雪芽便拉穆子降道:“子降哥哥,你许了什么愿来?”
穆子降正欲说出,但觉唇上一酥麻,原是雪芽用手堵上穆子降嘴来。
雪芽道:“子降哥哥,你莫说出,一说出便不灵验了,你只示意所祈愿中有无雪芽便好。”
穆子降听雪芽如是一说,便点点脑袋,那雪芽瞪着水灵的眼珠儿,不眨一下,及见穆子降点头,心中好不欢喜。
二人过了柳树林,路转溪桥便见曾住茅屋。幸是前几日雨过天晴,故此皓月当空。不然这路滑林深,于夜中实难行走,虽是自己武功高强自是可行,但雪芽武功却低,不免难行。
待二人回茅屋来,雪芽便燃了油灯。待穆子降于茅屋之外依师公所授“八卦掌”、“抢步诀”,并着“玄阳诀”剑诀篇《全真九宫八卦剑法》一一演练俱毕,雪芽便拉了穆子降来看那日茅屋主人所遗《画骨诀》来。
时值四月,柳碧荷圆,倒甚晴暖。听得屋中雪芽咯咯作笑,声若铜铃儿一般清脆。待风声催动,顿时蛙声甚紧,便再于二人谈话听不甚切。后事如何,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