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临近寒域,寒域内的寒苏山、寒渠山都紧紧挨着雁城边缘,虽是在矿物资上相较其它城邦拥有更便利的地理位置,但气候也被其如其名般的寒气影响地几乎常年如冬日般寒冷,唯独四月到七月,寒气陡然褪尽,春日般温暖舒适的气候,引得百花盛开,由此当今圣上便拟定了与其它城邦不同时宜的花朝节,而每年的花朝节,都是由城中最有名望的世家全权举办,带领各各世家游街,以此庆祝百花生辰。今年,依旧是首富楮家。
楮云辰每年被这强行压在他身上的花朝节烦得不得了,他只是赚了些钱,为什么那个毛头皇帝就给他压了这么个任务下来,其它不说,那些花神台花神庙他都可以包下来,但游什么街呢?但今年,有让他更加头痛的事。
见爹爹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楮因罂壮着胆子再次说道,“我和战小公子约好花朝节出去游玩,爹爹你会答应的吧。”
不答应!
楮云辰正欲一口回绝,看到闺女期待的眼神,突然想起之前战纵那大老粗那天突然与他讨论起育儿经【把女儿限制地太狠小心她以后讨厌你。】,思及此,他老脸一垮,弯下身,劲量扯了扯嘴角让自己显得和善,“闺女,很想去吗?”
楮因罂不带半分犹豫地点了点头。“很想去。”
“只有你和那小子?”有点咬牙切齿的,他再次问道。
“是的爹,放心,只有我跟他。”楮因罂回答的很认真,在以前她几乎都不敢提起出去游玩一事,每次一提起来爹爹的脸就会特别黑,娘也会责怪地看着她,但自从认识了战小公子,爹爹好像就好说话了许多。
放心?楮云辰眉毛抽了抽,头可真疼。放什么心?有他在才不放心好吗?!他的宝贝女儿哟......
“可以吗,爹?”
楮因罂伸出小手,轻轻扯了扯楮云辰的衣摆,小嘴微微撅着,大大的眼睛仿佛要溢出水来般楚楚可怜。
不可以!“当然可以,我的宝贝闺女想出去玩玩,爹爹怎么会不让呢?”楮云辰心痛地再次臣服于女儿的撒娇下,将她抱起,亲昵地捏了捏她的小脸,“但是还是要带着侍卫,知道吗。”
楮因罂立即收起了一脸娇态,笑脸盈盈地在楮云辰有着些许皱纹的脸上啵了一口,“我会带上雨水的!”从他身上爬下,踏着小碎步地噔噔噔跑走了。
楮云辰在后头看的心更是碎成了一片片,这女儿,还没长大,怎么就要泼出去了?“跑慢点,别摔着了。”
“老爷,真让她出去吗?”
楮夫人从一旁的幕帘后走出来,担忧地问道。
拉过楮夫人的手,他放在手心里轻柔地拍了拍,苦笑道:“也不可能关她一辈子吧,”他扶着自己夫人坐下,望向堂外路旁零零落落飘洒着花瓣的桃树,深思了会儿,侧眸看着楮夫人,“我们什么时候去战家瞧瞧?”
花朝节。
楮因罂瞧着侍女们手中举着的一套套衣物,最终选定中间那套藕荷色作底,裙摆处绣着朱色石蒜花,偶有几株在裙摆处生长的茂盛,朵朵花瓣在绽放的途中渐变地几乎无色,卓然盛开在这条滚雪细纱百褶裙的腰腹上,再挑上一件保暖的烟霞色银鼠褂,从首饰盒内挑出两颗乳色兔毛球,她转身望向在一旁侯着的贴身侍女,小嘴一勾,笑如春阳,“更衣!”
临近日入,一辆马车停在楮府门口,帘幕一撩,一个小身影从里面跳了出来,刚抬头便碰上一对冰凉冰凉的眼睛,他巴眨了下眼,认出此人正是那天护送楮因罂到战府的雨水。
雨水与他对视了会儿,将目光移开,似有不悦。“小姐快出来了,稍等。”语气更是不耐烦,似乎是被迫站在门口等着战御珩。
等楮因罂走出来的时候,她一眼就瞧见那个小小的身影,仔细看清了,她忍不住惊呼了声。战御珩脸红着看着她,往旁边一站,让出了马车车梯。
战御珩不同往日不是一身白就是一身烟灰,若不看布料的质感整个人朴素的不像个大户人家的孩子。他此时站在马车旁,个子小小的,一头墨缎般的头发高高束起在最顶处用着一根黑玉钗扣着红琉璃发冠,一身朱红为底以月白线绣着繁花暗纹的对襟长袍,肩处随意搭着寒域特产的月白色狐裘,腰间斜配着他的随身佩剑。还未长开的面容已是俊秀无双,这是她见他的三次里他最像小公子的一次。那白玉般的面颊泛着夕阳的潮红,狭长的眼睑如蝶颤翼微微一抖,眼珠似墨玉似辰星,带着温柔的笑意静静看着她。
楮因罂拢了拢银鼠褂,扶上他伸来的手臂,小手拉着裙摆,从车梯走上了马车,侧身坐进车厢。战御珩没有马上跟上来,她在偏暗的车厢里瞪着眼,脸上有点发热,伸手摸了摸还真有点烫。又摸了摸胸口,她眨了眨眼,微微探首偷看了眼还在下面背对着她跟雨水说着什么的战御珩,须臾,往后一缩,再次在车厢里独自瞪着眼。
为什么,这里好厉害的跳了几下?
用手揉了揉,战御珩正好走了进来,见楮因罂一脸有心事的揉着胸口,上前一步坐在她身旁,“怎么了,不舒服吗?”
楮因罂摇了摇头,朝他笑了笑,“没事,太高兴了心跳的有点快。”
在马车旁骑着马护送的雨水嘴角叼着一条小鱼干,嘴里缓缓咀嚼着。护送两个小祖宗上街游玩,但愿别出事。他斜目扫了眼在马车上赶车的战家侍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到了花神庙,还未下车,吵嚷的交谈声与市集的叫卖声便破帘而入,楮因罂稍微撩起窗帘一角,来来往往的熙攘人群,一排排盛开着各式芙蓉牡丹的精巧花架,琳琅满目的别致百花花灯,空气间流转着的花糕的甜香,香火的幽香,与满街正怒吐芳华的花朵交相呼应,浓厚的花朝节氛围柔软地缠绕着整个花神庙,夕阳最后一丝光淹没在夜色里,庙内即刻沸腾了起来。
战御珩一手穿过她,撩开帘幕走了出去,越过车梯轻巧地跳下马车,转身想撩起帘幕接楮因罂下车,指尖还未触及便停住了。他身高仅到马车踏板上方一点,此时手根本够不着那耷拉着的帘幕。面颊一红,收回手,秦止见自家少爷如此尴尬,赶紧转身伸手撩开帘幕,朝里面的小千金恭敬地说道:“楮小姐,小心下车。”
楮因罂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拉住裙摆起身屈着身子走出车厢,再次扶上战御珩在下方递来的小手,踩着车梯稳稳地走下马车。
一个大马车出现在市集处本就够引人注目了,此时又从上走下两个漂亮的小娃娃,不少路人忍不住驻足看着他们,更是有相互议论耳语。
“真是两个妙娃娃...”
“可不是嘛,站在一块倒是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金童玉女!”
“那个女娃娃可真是个美人胚子,看那眉眼...”
“这小公子倒有几分像纵横大将军年轻的时候呀...想当年纵横将军在北疆以少战多背水一战的那一役,赢的可真是漂亮!回城的时候呀,一身铠甲破烂不堪,但那面上的铁血傲骨可谓是煞了多少雁城女子的心...”
“这丫头的神韵让我想起曾经的第一美人,楮家的老夫人年轻时眉眼间那股清灵的气韵...多少年不曾看到这样的女子了...”
秦止与雨水在两边护着自人群中劈出一条道路,楮因罂紧紧跟着战御珩身后紧张地走进庙内。
香火的沉香愈发浓郁,战御珩不发一言,左手仿若自然地搭在佩剑上。
四人到达花神台下,战御珩与楮因罂便被拥挤的人群淹没了,黑压压一片,他们根本看不到台上的东西,楮因罂有些着急的小跳着,却始终够不着前面那些大人,她侧首望向向身旁的雨水,雨水熟练地弯身将她抱起,秦止看着他们,垂首瞧了眼自家少爷,手指一抖,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弯下身将他也抱起,战御珩却在这个时候朝旁边一挪,余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秦止颤了颤直起身,看着花神台上的表演,目不斜视。
楮因罂远远瞧着花神台旁一排坐席,她家爹爹的身旁坐着一个略有些熟悉的身影,她撑着雨水的肩朝前够了够,那头缠做鱼骨斜搭于一旁的长发,坠玉琼脂般的鼻梁,她瞪大了双眼,一手拍了拍雨水,“雨水你看那里,那是燕哥吗!”
雨水听到这个称呼背脊一凉,顺着她的手望去,那微垂的眼角玩世不恭地笑容,一身软弱无骨地斜倚于垫着软垫的玄龙木椅上,这些都告诉着他,他就是那个人!
两人面面相觑,他们家老大爷面子可真大呀。
秦止瞧着台上的表演,因为自家少爷看不着,自己也不太看得进去,目光不经意地朝一旁扫去,瞳孔瞬间放大。他躬下身凑到黑着脸的战御珩耳边低声说道,“少爷,燕爷好像在这。”
战御珩震惊地抬起头,蹙眉问道:“你确定?”
秦止直起身子再瞧了眼,再次望向战御珩,点点头,“是的,没看错。”
搭在佩剑上的手微微一收,战御珩已经没有了一点赏花赏灯看节目的兴致,他低声说道,“若一会儿人群有骚动,及时过去,没有更好。”
“是。”秦止领命后便不再看花朝台,警惕而看似随意地眼观八方。
花朝台上正好到演到花朝舞,身着百花雾纱裙的舞伶们自台下鱼贯而入,各各手执沾满鲜嫩花瓣的雁绒舞扇半掩娇容朝扭动起盈盈一握的纤腰。
楮因罂柳叶般秀美的眉毛微微一蹙,她垂首看了眼下面的战御珩,见他根本瞧不见台上,又是满意一笑同时发现了问题,示意雨水将她放下,“御珩我们去别处玩吧。”
战御珩含笑回道,“台上表演不好看吗?”
楮因罂点点头,满脸嫌弃,“不如去外头吃些花糕呢。”
“恩,那走吧。”战御珩说着便要与楮因罂朝外走去,秦止正欲跟上,却见战御珩停下脚转身往下他,“秦止你要看的话先留在此处吧,一会儿有事再来找我。”
秦止会意,朝他点了点头,转身便从扎进人群中。
楮因罂瞧着他俩,心里斟酌着,望向一旁的雨水,雨水碰到自家小姐的目光,忍不住嘴角一抽,“小姐,雨水不看。”
“噢...”
雨水心里有点复杂,这失望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三人一出庙门,便又再次闻到浓浓的花糕香味,楮因罂顿时馋了,小狗一般嗅了嗅,战御珩看着她可爱,同样嗅了嗅,仿佛顺着味道一般领着楮因罂与雨水走向了一家门外排着长队的小店。
闻着味道都能找到地方?这小少爷是生的一个好鼻子啊。雨水笑了笑,朝一旁满目晶亮地盯着小店内飘出热腾腾的香气的楮因罂说道,“小姐在此等候,雨水进去买。”
楮因罂摇摇头,提起小裙摆噔噔噔跑到队伍最尾处,朝他俩招了招手,“来呀来呀!”
战御珩含笑走了过去,二人站在一块,满街挂满的花灯,温暖明亮的烛光映在他们两小无猜的笑脸上格外耀眼,雨水摸了摸脑袋,无奈地站在了他们两尺外。
楮因罂探着小脑袋望向店门口钉在墙上的红木招牌,上面用石榴色工整地写上了所有花糕的口味,她看了会儿,侧眸瞧见战御珩也探着小脑袋看着那招牌,眼神极其专注,“决定好吃什么了吗?”
战御珩微微皱眉,苦恼地摇摇头,“琼花还是山茶花呢?”
楮因罂抬眼再次往向那招牌,笑得天真烂漫,“我都要。”
“琼花和山茶?”
她摇了摇头,“全部。”从腰间丝囊内掏出一块金闪闪的小砖头,她朝战御珩浅浅一笑,“我有这个。”
“......”战御珩懵在原地,他是不是教了什么不对的东西给她。
雨水看着一阵嗤笑。这小姐自上次从蚕玉楼回来后,对金钱这种东西突然变得格外执着,不仅拿出白露帮她藏的私房钱,还向老爷要了许些金砖头,这几日身上绝不离钱,没事就一脸愉悦地赏赏这个,赏赏那个,现在全府下人都前仆后继地要来伺候她。
队伍朝前走了许些,楮因罂捏着小金砖,闻着愈发浓香的味道,整个身子都舒适起来,前面的人又空了些,她正想朝前迈进,一道身影突然插了进来。
她不解地抬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这人眼白泛黄,眼珠浑浊,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笑的猥琐。雨水眉间一紧,正欲上前,战御珩已经迅速将她护在身后,他一手按着腰间佩剑,眼里含冰回望,“敢问阁下何事?”
男人看了他一眼,不屑地嘲讽了声,“黄毛小子。”他一手指向他身后的楮因罂,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金砖上,“她偷了我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