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马坊一战,唐军斩杀七千余人,王世充狼狈逃回洛阳。虽说此战大胜,但是唐军亦是惨胜,士信看着死尸狼藉的战场,突然有一种悲凉的感觉,一将功成万骨枯,此言不虚。李世民趁机进围洛阳,想要趁郑军士气锐气尽丧之机一举攻克洛阳。然而洛阳坚城天下闻名,李密几十万大军围着打了一年都没有打下来,何况这唐军连十万人马都没有。再加上王世充也是一员猛将,对于攻守之战得心应手,唐军围攻数日不仅没打下来反而死伤惨重。如此一来一种消极厌战的情绪开始在唐营中蔓延开来,最开始是士兵,后来慢慢的连将领都开始抱怨了。行军总管刘弘基等一批高级将领纷纷请求班师回朝,然而李世民坚决不同意。
而促使这批将领要求撤兵的另一个情况则是河北窦建德已经出兵了,虽然进军缓慢,但是的确是在洛阳赶,而且窦建德此次也是下足了本钱,带领自己的全部兵马,号称三十万,虽然只是虚张声势,但是总兵力也绝不会少于十万,因此,那些将领担心腹背受敌,请求撤兵也是情有可原。但是这样的人毕竟只是占少部分,多数人还是不同意的。而李世民为了防止这种消极的情绪,简单明了的下了个命令,“胆敢言班师者,斩!”如此一来诸将虽然心有怨气也只得闭口。
随后李世民改变战略,不再攻打,改为围困,想要把王世充困死。长期陷入断粮的洛阳终于再次变为人间地狱,城中的粮食价格疯狂上涨,一匹绢只能换粟米三升,十匹布才换盐一升,而平日价格高昂的精美服饰和古董珍玩则贱如草芥。百姓们吃光了城中的所有草根树皮,最后只好把土放在水桶里摇晃,等澄清后,捞取浮在水面上的细泥,混合着一点米屑烤成饼来吃。但是吃这种“土饼”无异于饮鸩止渴,很多人随后便浑身肿胀而死。一时间,洛阳宫城中到处躺满了横七竖八、扭曲变形的尸体,万千腐尸的恶臭弥漫在整个东都的上空。当初皇泰帝杨侗曾经把外城的三万户居民迁入宫城,如今只剩下不到三千户。
虽然洛阳形势不容乐观,但是唐军也好不到哪去。窦建德亲率大军渡河南下,于三月初一举攻克孟海公盘踞的周桥,生擒了孟海公。下一步,只要窦建德向西越过虎牢关,便可挺进中原、直趋东都。窦建德攻占周桥后,即命部将范愿镇守曹州,然后集结孟海公和徐圆朗的所有部众,马不停蹄地进抵滑州,郑朝行台仆射韩洪立刻开门迎接。三月二十一日,窦建德进抵酸枣,随后攻陷唐军驻守的管州,斩杀唐管州刺史郭士安。其后,窦建德又迅速西进,接连攻克了荥阳和阳翟,大军水陆并进,用舟师运载粮食,一路溯黄河西上。王世充的弟弟、时任徐州行台的王世辩随即派遣部将郭士衡率数千人与窦建德会师!
就在王世充即将进军虎牢关的时候,镇守虎牢关的将领派人前来向李世绩请降,李世绩当机立断派兵前去里应外合攻克了虎牢关,生擒王行本。李世民闻报大喜,如此一来,自己就可以凭借天险阻击窦建德。于是他召开诸将商讨军情。
会议开始,屈突通首先发言,“窦建德来势汹汹,人多势众,更兼携新胜之威,而我军前番与郑军鏖战八月,早已疲惫不堪,此前攻打洛阳受挫,士气已大不如前,两相相比,我军实在无必胜把握。不如暂时撤兵,避其锋芒,退守新安,等待敌军师老兵疲,在伺机而战!”
李世民刚想反驳,却被另一人抢了先,众人一看是李世绩部下郭孝恪,“王世充已经穷途末路,转眼就要投降,窦建德千里迢迢地跑来救他,这是天意要让他们一起灭亡。而今之计,应据虎牢之险,伺机而动,必可破之!”
话音刚落,记室薛收赞同道,“王世充据守东都,府库充实,所率领的士兵皆江淮精锐,他们现在唯一致命的弱点是缺乏粮食,所以才会被我们控制,战既不能战,守又守不久,已经陷入了困境。而今窦建德亲率大军,集中了他的所有精锐远来救援,如果我们稍微松懈,使其进抵东都,双方会师,则河北之粮必将源源不绝运至东都,大战重开,偃兵无日,统一海内之日更将遥遥无期。如今应当留一部分兵力继续围困洛阳,深沟高垒,世充出兵,慎勿与战;同时由大王亲率精锐进据虎牢,秣马厉兵,以逸待劳,必可克之。窦建德既已溃败,王世充自然瓦解,不出二十天,便可同擒二人!”
李世民点点头,“王世充连遭重挫,粮食告罄,上下离心,根本无须我军力攻,稳坐城下便可摘取战果。窦建德新近攻破孟海公,将骄兵惰,我军若据虎牢,无异于扼其咽喉。若其冒险争锋,我军取之甚易;若其狐疑不战,旬月之间,世充自溃。我军一旦拿下洛阳,士气自然倍增,一举两克,在此一战!若不速进,让窦建德攻占虎牢,刚刚归附的所有城池必将重新沦陷;窦、王两军合力,其势必强,怎么可能会师老兵疲,让我军有机可乘呢?”
屈突通等人还想反对,李世民却直接摆手道,“不必多言,我意已决!打!”
就这样,决定唐郑夏三国的命运之战开始了。在这场军事会议中罗士信没有说一句话,他内心矛盾万分,从情感上来说他希望李世民围洛打援,但是理智却告诉他应该退守新安。在他还没有做出决定的时候,李世民已经拿定了主意,围洛打援!士信看着这个年轻的统帅,看着他脸上坚毅的表情,士信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这一年,李世民二十三岁,罗士信二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