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
马家集的人声逐渐减少,想来大多数人已进入了梦乡。
只有守夜的小二,靠在门边,打着瞌睡。街道上,偶尔有一队巡逻的和尚走过,这当然是少林寺的安排。
以前的会盟并不像现在这般,只是人总是习惯在危险发生后,才努力去弥补,去修正,就算心里知道这样做并没有多少用处。
小七坐在城墙的阴影里,正打坐休息。他选的位置非常巧妙,不仅挡风,还能阻挡视线,夜晚很难发现像这样的角落,会有人隐匿于此。
与酒馆中的蓝衣人在街闲逛时,已见到丐帮落脚点就在附近,所以他选择了此处。既然丐帮在此,南宫世家的人也一定在附近。
寂静的夜里,城墙外,突然出现了两条人影。几个起落间,已掠到小七身前不远处的屋脊上,身体轻盈犹如鹰飞。
小七运足目力,原来是一胖一瘦两个中年人,并未穿夜行衣,而是依然穿着金色衣衫,手里拿着金剑。
“天王教真派人来了?”,小七心里暗想。时间点和来的人数有些奇怪,看来这两人是来探路的,想必暗处还有高手潜伏。
想到此处,小七并没有动,他要弄清楚对方的目的。
只见两人抬头左右看了看,猫着身,顺着屋脊滑了下去,下去的地方,正是丐帮的住处。
半个时辰过去,一切寂静如初。刚才下去的两人,似已被黑夜吞食,小七也越来越觉得惊异和不解。
不多时,从墙外,又跃起一条人影,到先前两人下去的屋脊处,看了片刻,向墙外飞跃而去,想来是等不及,所以外面的人来看结果。
结果当然什么也没看到。小七静静地呆在原处,耐心等候,如同狩猎的猎人。
果不出所料,不多时,墙外又跃进来二人,中等身材,金衣金剑。看飞跃的姿势,小七知道这两人才是真正要找的人。
沿着先前两人下去的位置,不多时已消失在黑夜里。没有灯光,没有喊叫,更没有打斗声,无疑给本来静谧的夜晚平添了几分诡秘。
“丐帮有这样的好手隐匿其中?”,这不太可能,小七心中暗感惊异。抬头看了看远处朦胧的客栈,脑中灵光闪现,大致已猜到几分。
城墙外,密林中。
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两位白银使者进去,同样也没有回应,难不成丐帮里潜伏有绝顶高手?”
另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想必如此,但可以肯定,绝不是丐帮中人。”
先前说话的人问道:“第二步计划何时执行?”
“现在!”
说完,两条人影自从林中飞起,掠向不同的方向,林中的雀鸟丝毫没有受到惊扰。
柳若岚终于舒服地躺在床上,虽然喝了不少酒,却全无睡意,不但毫无睡意,似乎脑子也越来越清醒。看着床上早已熟睡的关林芝,不由得会心一笑。这位师姐看起来很稳重,实际上江湖经验太少,也太老实。
夜很静,简直静得有些可怕。柳若岚悄悄的起床,来到窗户边,望向窗外的花园。园子里只有朦胧的树影和模糊的房屋轮廓,除此之外,既无声音,也无光亮。
突然,一片暗影一闪而过。“有夜行人?”,柳若岚立即轻轻的回到床边,拍醒关林芝,在她耳畔轻声道:“园子里来了夜行人,你我各自找一个角落埋伏,别轻举妄动。”
说完,立即闪身站在窗户旁的暗影里。关林芝也毫不犹豫,埋伏在床后的角落。
见关林芝已准备好,柳若岚芊手轻扬,一丝破空之声打破寂静,也突然照亮黑暗。
轰!轰!
院子里,突然亮起了火把,将整个院落照的犹如白昼,没有任何死角。
一阵轻微的哨声响起,院子里的房门逐渐打开。柳若岚和关林芝也走出门外。却见自己左边的房门紧闭,屋子里毫无动静。
薛平打了打手势,各个弟子立即埋伏在房间的周围。薛平这才走到房门外,冷声道:“阁下请出来吧。”
“咿呀”一声轻响,房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浑身黑衣,手拿金剑,身形瘦削的中年人。高挺的鼻梁上,有着一双发亮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薛平。
一股血腥之气从屋内传出,无疑房子里的弟子已凶多吉少。
薛平开口道:“你是谁?”
黑衣人冷冷道:“你无需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一个杀手,专杀尔等废物的杀手
即可。”
“大言不惭!”,柳若岚话音未落,已挥剑连刺而出。
黑衣人侧身让开,反手拔剑斜掠而上。
两条人影瞬间错开,黑衣人未等众人反应过来,立即后退两步,一纵身,向房上掠去。
刚到房顶还未站稳,却听一声轻吼:“下去!”。黑衣人只觉一阵劲风迎面而来,还带着一点寒星。避无可避只好又回到院子里。
“阁下既然杀了人,不偿命怎能走呢?”,随着说话声,柳若风从屋顶轻轻的跃下。
黑衣人冷声道:“有本事,就来拿!”
“好!”
柳若风站定身形,竖剑当胸,紧紧盯住黑衣人。周围的人突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让人窒息。有的人更是退了好几步。
薛平一挥手,周围的弟子各自向后退开好几丈。高手过招,好看也非常危险,周围的人当然懂得这个道理。
黑衣人也缓缓抬起金剑,一股杀气弥漫开来。
柳若风抬手一剑刺出,速度与招式看起来平平无奇。黑衣人望着刺来的剑尖,双目微闭,握剑的手更紧了。
刺来的剑在中途突然一变,由平刺变为斜劈,黑衣人开始后退,金剑横在胸前。
柳若风的剑招越来越快,出剑的角度也越来越诡异,黑衣人的冷汗已顺着脸颊往下滴。
突然,黑衣人手里的金剑挽起一片光幕。“铛”的一声,两人的剑碰在一起后迅速分开,柳若岚的剑势一缓。
黑衣人立即抢功,金剑旋转着与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劲射而来。
柳若风嘴角微微一笑,心道:“终于出招了。”,不退反进,前进的身形竟比黑衣人还快。
两条人影交错分开,柳若风依然站立,黑衣人却是在地上翻滚几圈后,漠然不动。一丝血迹随着滚动的轨迹,洒落在地,黑衣人的左手握住自己的脖子,直到此刻,才看到鲜血从指缝间流出。
薛平心道:“好快的出手,原来之前竟然都是诱敌之计。”
最吃惊的是柳若岚,同样的飞花九式剑招,柳若风使出来的威力,确是大不相同,她暗暗决定回去后,一定要仔细苦练,绝不能丢华山的脸。
薛平从屋里出来道:“屋里的两名弟子已死了,一剑毙命。”
柳若风道:“先归位,天明后好好安葬他们,完事之后再启程。”,又看了一眼柳若岚,道:“你们不错,早些休息。”,说完走向对面的一间屋子。
柳若岚与关林芝回到屋子里,点了灯,关上门。两人坐在床上,四目相对。
关林芝道:“你一直没睡?”
柳若岚道:“嗯,喝了酒,先前一些睡意,后来反而更清醒了。”
关林芝道:“那现在你睡,我来守。”
柳若岚摇了摇头,道:“想不道这次出来,没多久经历了如此多的事。今天接连不断见到高手过招,终于知道爹常说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关林芝望着柳若岚,突然发现这位师妹长大了,变得越来越成熟,甚至超过了自己。
柳若岚继续说道:“虽然没见到酒店里那位公子的出手,但我可以肯定,他比二哥厉害不少。”
关林芝问道:“你没见过他出手,为何如此肯定?”
柳若岚道:“是气势。”
“气势?”
“是的,他一旦发出气势,让人觉得渺小和绝望。二哥还没有那样的程度。”,柳若岚解释道。
关林芝道:“也许若风师哥没有使出全力。”
柳若岚摇头道:“虽然我也希望是那样,但又何必费力先诱敌呢?”
关林芝恍然大悟,也对这位师妹有了新的认识。
柳若岚心里却暗道:“下次见到他,一定要想办法知道他的名字,与他过过招。想到他离开时的孤独背影,不禁有些怪怪的感觉,却不知他现在何处?”。
小七还呆在城墙上,心里却越来越觉得奇怪。这些人应该是“天王教”派来的杀手,为何会不堪一击呢?难道丐帮早预料到,还是“天王教”故意如此?
正思虑间,突见客栈灯火通明。小七纵身而起,几个起落,靠在附近一处较高的屋顶,斜望而下。
只见园子里,站满了乞丐。一个黑衣人,手持金剑,与另一个白衣人对峙。这白衣人小七认得,正是笑沧海,对先前发生的事,小七豁然而解。
只听笑沧海冷冷地道:“阁下既然来了,当然得留下点儿东西再走不迟。”
黑衣人嘴角挂着冷笑道:“你这样有信心?”
笑沧海道:“试过后不就知道了?”
黑衣人眼中精光闪动,冷冷道:“很好!”。
周围的乞丐早已退开,笑沧海拔出长剑,闪身而上。两条人影瞬间纠缠在一起,剑的碰撞之声不绝于耳,两人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突然,黑衣人自人影中分开,说道:“你的武功我已领教,你是留不住我的。”
笑沧海道:“是。”
黑衣人道:“很好。有你在,我也无法继续行事,只好再见。”,话未说完,身形已掠起,翻过屋顶,向镇外而去,几个起落间,已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