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罪孽
当阳光渐渐暗淡,夕阳西坠的时候,晓栋和晓梁兄弟俩从小吃店出来,直径来到菜市场。他们给婶婶买了些排骨,准备回了家熬汤。两个人欢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抬头看到鸟儿在茂密的枝头嬉戏着寻找它们更有趣的栖所,再看到运河的清水淳淳流动,一种富有节奏的韵律令两个男孩兴奋跳跃。
两人一到家,晓栋就到厨房拿了个盆准备到水池洗排骨。袁树军正好在厨房做饭,见晓栋手里端着的盆里装了好些排骨,问道:“晓栋,这排骨是你买的?”
“是啊,是我和弟弟一起去菜市场买的。”晓栋笑着回答道。
“你哪来的钱买排骨?”袁树军有些怀疑。
“是我和弟弟在小吃店挣的工钱。”晓栋撒了谎。
“你们去了还没一个月呢,怎么会有工钱拿?老实说,这钱是哪里来的?”袁树军打破沙锅问到底。
“是我和弟弟挣的工钱,不信你问弟弟。”晓栋朝晓梁使了个眼色,意思要晓梁掩护。
“是这样的,我们在小吃店曾跟人说起过婶婶的腿摔坏的事情。胖阿姨跟店长说了这事,店长知道后,就付了我们一点工钱。”晓梁平时看起来特别老实的样子,但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哦,原来是这样。那是我多想了。你们有没有谢谢店长了?要不明天我去小吃店向你们店长道谢。”袁树军继续说道,“等做满了一个月,你们俩就不要去了,好好在家做暑假作业。要不我明天去跟你们店长商量,明天就在家学习,你们不能就这样耽误了学习啊!还有,这排骨买了多少工钱?我来给你们。”袁树军掏着口袋准备拿钱给晓梁。
“不用的叔叔,这是我们特地给婶婶买了补身子的,也是我们的心意。还有,明天我们店长休息,你也不用白跑一趟的。我们愿意在那边干活的,其实,可以学到好多书本以外的知识呢!”晓梁随机应变。
“是真的?嘿!你们这俩小子还真知道心疼人。那,只要你们开心就好,但是千万不能耽误学习,知道吗?”袁树军拍了一下晓梁的脑袋,笑着对眼前的兄弟俩说道。此时,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悦,他发现,几个孩子都在不知不觉地长大、懂事。
当鲜香的排骨汤在锅里翻腾不息,香味弥漫远远地飘出屋外时,楼下“噔、噔、噔”上来几个人。其中,有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身后跟了位仪表端庄的男士,还有一位男孩,头上裹了块白色纱布,他,正是李晓洪的同班同学——潘坚。
“请问,这里是袁晓栋的家吗?”一位瘦高个头的民警问道。
“正是,我是他叔叔,有什么事情吗?”袁树军觉得有些意外,不明白这些人过来干嘛。他下意识地拉过晓栋,将他护在身边。
其中一位民警叫了潘坚过来辨认:“来,你过来辨认一下,是不是他?”
“没错,就是他和李晓洪抢我身上的钱的。”潘坚的眼里充满了仇意之光。
“我说你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我看你们家是穷花眼了吧?大人不争气也不能叫小孩子出来抢劫啊!”潘坚的父亲看到袁树军身上穿了洗得退了色的衣服,家里的摆设也破旧不堪,有些瞧不起地怒吼道。
“喂,你说话得凭良心,谁叫孩子抢劫了?”袁树军一头污水。
“瞧你那样就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潘坚的父亲有些激动。
“好了,你们都别动怒,我们是吴桥派出所的民警,想带袁晓栋回所里一趟,协助我们调查工作。”另一位民警劝着两个争论不休的大人,对着袁树军说道。
“无根无据,你们凭什么要带他走?”袁树军用手臂挡护着身边的晓栋。晓栋直挺挺着站着,但头已经微微搭拉下来,一副理亏的样子。
“现在受害者就在这里,我们也不是说他就是抢劫,只是作为嫌疑把他带回去调查。”民警解释道。
“就是他从我的裤袋里掏走九块多钱的!”潘坚指着晓栋说道。
“我什么时候掏你钱的?再说我都不认识你!怎么可能抢你的钱?我的钱,都是我和弟弟从小吃店挣来的!”晓栋狡辩道。
“你别不承认了!今天中午就是你和李晓洪一起打了我,还抢了我的钱!”潘坚指着自己被纱布包裹的头说。
“袁先生,既然这孩子已经说得如此明白了,我看,我们是不得不把他带走了。因为,另一个男孩李晓洪已经在我们所里承认了部分事实。”
“什么?你说晓洪他也……”袁树军一下愣住了,话说了一半又僵在了那里。
“没错,我们查了一下,李晓洪应该就是你妹妹的儿子。他们表兄弟俩可能是为了某个原因才对潘坚施于侵夺的。”
这时躺在床上的钱郁英听到了外面的谈话,她架着拐杖蹒跚地走了出来,对着两位民警恳求道:“我们晓栋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你们肯定是搞错了!他一直和他弟弟在街道办的小吃店做工,他们的钱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本来他们也可以象其他小孩子一样呆在家里好好过个暑假的,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腿啊!孩子们也是为了我好,你们看,两个孩子给我买了排骨回来,这都是他们自己挣的钱给我买的。不是用非法手段抢来的啊!”钱郁英说着将腋下的两个撑架收起,身体一下子就跪在了两位民警的跟前,眼里的泪水不听使唤的哗哗流了下来。
晓惠和晓丫也跟着钱郁英走了出来,她们没想到妈妈会“噗嗵”一声跪在民警的面前,两个女孩慌忙地去搀扶妈妈,可是怎么也扶不起来。
“你们一定要明查啊!晓栋是不可能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的呀!”钱郁英继续道,“请你们不要带他走,我给你们磕头了!”说着,钱郁英的额头重重地在地上撞击着……
两个女孩子只会着急地流泪,晓惠走到民警的面前拉着其中一位瘦高个哭着求道:“民警叔叔,不要带我哥哥走好么?我哥哥他是个好人!”
两位民警被眼前的这幅场面搅得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是好。但瘦高个儿还是狠下心,理智地劝解道:“你们家的情况,我们稍微调查了一下,对有些事情略知一二,至于你们家的遭遇我们是非常同情的。但是,我们必须按照上级的命令办事情,希望你们能理解我们的难处,也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瘦高个儿说完便走近了晓栋将他拉到了身边:“走吧,跟叔叔走,只要你诚实地把所有事情讲出来,证实你确实没有做过抢劫的事情,我们还是会把你送回来的。”
“我没做坏事,我也不要跟你们去!”晓栋在民警的手里挣扎着,他回过头对着袁树军唤道,“叔叔,救我!”
“去吧!孩子,如果你没有做,就去交代明白,这样会好些。”袁树军对眼里含着眼泪的晓栋说道。
晓栋就这样被他们带走了,钱郁英却还僵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都是我这腿,害了这几个孩子,他们为了我,偷偷出去赚钱。有了钱,别人还眼红了来诽谤他。都是我造的孽啊!”她用拳头敲击着自己的胸前哭诉着。
“这怎么可以怪你呢?要怪,也只能怪我没本事,没能把这个家好好地撑起来啊。”袁树军将妻子扶了起来。
一旁默默无语的晓梁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叔叔……婶婶,我实话都告诉吧,晓栋和李晓洪确实是抢了潘坚的钱,还打了他。”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袁树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是真的。”于是,晓梁将事情的前后的经过,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一遍。
“这事你为什么不早说?”袁树军朝着晓梁抱怨道。
不过,袁树军一下冷静了下来,不想训斥晓梁了。他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取了一根点着了,坐在藤椅上吸起烟来,他显得有些疲惫,不想再说什么了,此时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他觉得自己好失败,他愧对自己死去的哥嫂。
“不是我不早说,我本以为事情没那么复杂的。没想到他们真的做了这事。”晓梁显得有些无辜。
“好了,晓梁你不用说了。让我静一下。”袁树军用夹着烟的一只手推辞着,香烟的白雾顺着他的手指徐徐上升,摇曳着那稍纵即逝的身影。
袁树军吐着口中的烟圈,脑子里不停地思索着。他想: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何不去找潘坚的父母打个招呼,将此事私下给了结掉。于是他站起身,没说一句话,走出了家门。
看守所内,李晓洪坐在角落的一处,见晓栋被两人民警带了进来,面无表情的对晓栋打招呼:“晓栋你来啦?”
晓栋的样子有些无奈,又好象是在记恨李晓洪,他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个字:“恩。”
当民警酌字酌句地询问晓栋,做着笔录时,袁树军来到了看守所门外,恰巧遇到潘坚的父亲也在门外等候。
袁树军上前打招呼,他取出那包略显寒酸的“大前门”香烟,抽了两根,递了一根给潘坚的父亲:“你好!抽根烟吧。”
潘坚的父亲双臂交叉着放在腋下,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瞧了袁树军一眼,然后再瞟了一眼他手中的“大前门”香烟,连手都没有抽出来,直接回绝道:“对不起,我不抽烟。”意思好象在说:“对不起,我不抽这种没档次的烟。”
袁树军再次感到尴尬,仿佛他们之间有一座无形的山峦将谈话的距离隔开。他只得将一根烟叼到自己的嘴边,另一根又放回了烟盒。那不争气的火柴,点了好几次才燃着。他连接着抽了几口,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向潘坚的父亲妥协道:“潘先生,刚才不好意思,我没有了解清楚,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把我们家晓栋抢你儿子的钱还给你,还有他负伤的医药费我来出,这样,你能不能到民警那边说个好话,就说是小孩子自己闹着玩的,纯粹误会。”
“误会?对不起!我不会就这么便宜了那俩小子的。你也看见了,他们把我儿子打成了什么样子!”潘坚的父亲非常坚决,一点也没松口的意思。
“对,他们是有不对的地方,那全当是我的错,我没教育好孩子。有什么火你就冲着我发好了,我只想恳请你去帮我说个话,放了那两个小孩行吗?”袁树军从来没有求过人,但是为了那两个不懂事的男孩,他还是拉下了这张脸。
“不行,你跟我说什么也没用的!当初我儿子在你家指证的时候,你要是对我说这些话,兴许我还能考虑考虑,但是你们不承认,所以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的。那两个小子就等着进少管所吧!”潘坚的父亲狠狠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