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雨祭
外面的雨下得“噼啪”作响,那摇曳的树枝被呼啸而来的风抖动着疲惫的腰枝,在雨的淋浴下,树叶似个寂寞落泪的姑娘令人心疼。晓丫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任何听到的声音都是模糊不千清的,此时的她呼吸变得急促,大口张着嘴巴,喉咙却干涩地疼痛。浑身冷得发颤,但额头烫得快要开裂一样。脑子里昏昏沉沉地,感觉自己似乎在飞,不停地飞,两个翅膀已经很酸,很累了,可是在半空一直找不到可以停歇的地方。于是她只能继续飞……突然她感觉自己的额头有块冰凉的东西被盖住了,她睁不开眼,但她的嘴巴好干。口中象火烧一样,她用尽浑身的一点力气,那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喃喃着:“渴,我渴……”
“晓丫,你是口渴了吗?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帮你凉开水。”袁树军将一块冷毛巾盖在晓丫的额头。再帮晓丫多盖了一条被子。
“叔叔,我去吧,我知道热水瓶在哪里。”晓梁的声音很低沉。
“那好,给你杯子,慢点了,别烫着。”袁树军递给晓梁一个杯子,再回到晓丫的床边坐下。
雨越下越大,风也越刮越急,那阴郁灰暗的天空如晓梁此刻的心情,除了惆怅,还是惆怅。他知道,这惆怅是因为外公的去世,他没有想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昨天早上还带着笑容和他说话,今天外公的灵魂竟然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想哭,却哭不出来,并非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而是他悲痛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现在只想有个坚实的臂膀让自己依靠一下,然后痛痛快快地哭出来,这样会让自己好受一些。毕竟,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那种无依无靠的生活,岂是他一个人能承受得了的啊!
晓梁把水倒好后,拿了个干净的碗,他将杯子里的开水慢慢地来回在杯子和碗里将开水的温度匀凉。
“晓丫,你感觉怎么样了?”袁树军接过晓梁手中的温开水,将晓丫的身体轻轻抬起一些。晓丫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站在床前的晓梁哥正用一种忧郁的眼神望着她,但却对她挤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又恢复到近乎忧郁的表情。
温热的开水流进晓丫的嘴里,顺着喉管直流淌进她的肠胃,她能感觉那一道如温泉的水在她的体内流动着,滋润着她快要虚脱的身体。喝完了半杯,她舒服了一些。袁树军将晓丫平躺回被窝。晓丫刚躺下,只觉得那半杯水象一潭凶恶的病毒在她的肠胃内翻江倒海,她不停地冒汗,身上时而很热,时而又感觉很冷,她不知道究竟身上哪个地方热,哪个地方是冷的了。但是,她很真实地感觉到那两种迥然不同的温度存在于自己的体内,象被炙烤一样的虚脱,但又冷得发抖,她的胃里继续翻腾着,要涌出口了……她猛然一起身,一道酸臭无比的清水如瀑布一样从嘴里喷泻了出来……
终于清醒一些了,她可以睁亮眼睛放眼看清东西了,只是身体仍然很沉的。她看到窗户的玻璃上凝着一层迷迷蒙蒙的雾气,外面的雨线飞射,迅如箭矢的拍打着窗户。外面的雨烟迷蒙着天地,仿佛整个天地都被雨连接了起来。
因为刚刚吐完,晓丫的胃中空得有些发慌,她看着床前的袁树军用微弱的声音说道:“爸爸,我想吃东西。”
“哦,再等一会儿,妈妈已经去帮你买馄饨了。”袁树军有些安心了,因为她总算知道饿了。
钱郁英的浑身都湿透了,雨雾蒙在了她的眼镜片上,挡住了她的视线。打着的雨伞一点都没有起到用场,相反成了手中另一个累赘,她拎着保温杯撑着已经开了喇叭花的雨伞,一步一踮地终于摸索着回到了家。
鲜美的鸡汤馄饨暖暖地嚼在口中,晓丫的意识越来越清醒了,她想起昏睡时听到门外的谈话,看着围在身边的三个人,怔怔地对着离自己最近的钱郁英,问了一句:“妈妈,谁死了?”
“谁死了?”钱郁英被晓丫问地莫名其妙,她回过头望了一下身后的丈夫和晓梁。
“是我外公。”晓梁的声音依然低沉而忧郁。
“那你刚才怎么没跟我说呢?”袁树军焦急地责备。
“刚一进门就一直在服侍晓丫妹,我现在正想跟你和婶婶说呢。”晓梁现在觉得外公已经去世了,早一点说,晚一点说都一样没用了,谁也没有能力将一个死人起死回生的。
“那是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啊!”袁树军双手握着晓梁瘦弱的肩角,情不自禁的颤动着他的身体。
钱郁英头脑忽然一阵眩晕,她不敢相信听到的是事实。
晓梁的眼中似乎有着雨滴一样的东西停留在那里,他深深地屏了一下气,强忍着不让那一滴晶莹而温热的眼泪流下来……
在这场雨来临之前的傍晚,晓梁放了学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方全明同学家做功课了。做完了作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外面的天空黑压压的一片乌云,似乎要下雨的样子。方全明家新买了电视机,一场精彩的足球赛正在播放,晓梁被球员激烈的战术深深地吸引住了,他忘记了回家。
已经退休在家的陈老爷做好了晚饭,坐下来看了一下手表,都快六点半了,晓梁怎么还不回家?他知道晓梁一定又是到方全明家做完作业看电视了。于是,他站起身出门找晓梁。
方全明的家虽然离晓梁家不是很远,但两家之间正好有一条马路相隔,新修的柏油路通往国道的一端,从这里开过的车辆几乎仍将马力停留在原来的速度,所以马路附近的村民总能听到呼啸而过的汽车鸣笛声。陈老爷年纪大了,在昏暗的乌云下小心地行走着,他抬头看到大半个天空都被乌云覆盖了,余下一块空隙泛着充满杀气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