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树国的遗体火化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袁树军一直为两个孩子的安置事宜与钢铁厂交涉,最后由区政府出面,决定下来两个孩子由居住的街道按月发给两个小孩子每人每月九元的抚养费。袁树军把这个事情全部处理完毕后,屁股都没碰到凳子,就继续赶往三院看望大嫂陈媛媛。
医院病房的走廊内,陈媛媛的侄女正带着右腿已经完全康复的晓梁在身边玩耍,见叔叔来了,便示意了一下陈媛媛在病房里。
对于袁树国的死,他们还蒙在骨里,陈媛媛哪里知道,丈夫此时已经到了天国的另一个世界,已经永远地离开她和两个孩子而去了。袁树军看着眼前躺在病床上的大嫂,脸已瘦得只剩下一层皮裹在一堆骨头外面,而肚子却出奇的胀鼓,好象腹中有个足月的胎儿。喉咙里没过几分钟就吐出一堆肮脏的、带着血丝的粘液,令人恶心。
她看到袁树军来了,对自己的狼狈像有些羞怯,接着泪水涟涟地用微弱的一点力气对袁树军说:“弟弟啊,你也不用瞒我了,树国一直不来看我,一定有什么状况了,我想我快不行了,两个孩子以后就托付给你多多关心他们了。树国他不会照顾孩子,我死了以后,晓栋和晓梁先放在我娘家,等树国的病好些了,你就帮我带着孩子去看爸爸,他虽然瘫着不能动,但总归是他们的亲爸爸呀!只怪我这两个孩子没福气,以后,他们就是没妈的孩子了,我这辈子没机会好好地抚养他们,看来只有等来世了!”陈媛媛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淌,一边哽咽、抽搐着说话,说得袁树军心里酸酸的:“好了,嫂子,你别多说了,你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要坚强一些!你怎么忍心丢下两个孩子不管呢?”袁树军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泪水掉下来,但他的声音却也那么哽咽,他感觉自己的喉管象被黄连阻塞了似的。
袁树军不忍再呆下去了,多呆一分钟,他的心就如刀割一样难受,他得去原来的单位办些自己的事情了。于是,他向陈媛媛先行告退。
陈媛媛躺在冷冰冰的病床上,看看窗外,外面也是冰冷的,她静静地想着袁树国,好想能见到他呀!可是,他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不来看她呢?对,在梦里,在梦里就可以见到他了!每次,他们都是在梦里相遇的。
也许是刚才哭累了,陈媛媛慢慢闭上她那沉重的双眼,她感觉这样好舒服,整个身子也飘飘然起来,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轻盈的蝴蝶,在风沙尘埃中穿越风雨……远远的地方有个同伴在向她扑扇着翅膀飞舞,那是树国吗?我要去,我要飞去和他一起……他们终于飞到一起了,身旁突然下起了缤纷的雪来,好美啊!可是,翅膀被落下的雪花凝固住了。风,好冷!两只紧挨着翅膀取暖的蝴蝶随风飘零……
陈媛媛去了,带着她那个美丽的蝴蝶之梦,幸福而凄凉地去了。袁树军知道这个消息后,已经麻木地忘记了怎样哭泣。悲欢离合的事,在他的身边发生的太多了,他已无力再流泪了。还是面对现实,做好眼前的一切事情吧。
萎靡不振的袁树军回到住所,恰逢于凤泉拿着信件来找他,一份是下放职工回城安排登记表,另一份是户口准报证,再有是市劳动局的介绍信。于凤泉让他立即持介绍信去纺工局报到,袁树军终于又可以返回锡城居住并工作了。这当中,前后经历了九年的风雨,九年的血泪。面对空空冷清的居室,他提笔写了《回锡城》:
《回锡城》
匆匆离别匆匆返。
九载血泪九载忧。
生离死别无数次,
济济一堂成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