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微微一笑,还剑入鞘道:“算你识货,我也不伤你,你放过这少年便是。”
吕捕头哈哈大笑道:“姑娘小看吕六奇了,我虽然出任捕快,却是想有一番作为,家师也谆谆教诲,绝不敢以势压人!”
女子奇道:“那你刚才和这少年比刀,难道不是想抓他回衙门么?”
吕六奇此时方回身,对那站在一旁的少年笑道:“小兄弟,你是否复姓司空?”
那少年原本见那女子出剑如神,看得呆了,因此一直站在一旁,此时吕六奇向他问话,他才想起自己还未脱嫌疑,登时又紧张起来:“不错,我姓司空,那又如何?”
吕六奇哈哈一笑:“那么塞北‘断云刀’司空鸣大侠与你如何称呼?”
少年听了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爹的名字?”
吕六奇大笑道:“我和你爹是八拜之交,你爹竟没提过在京师,你有个吕大叔么?”
少年吃了一惊,恍然大悟,纳头便拜道:“小侄司空拙,拜见吕大叔!小侄有眼无珠,竟然斗胆和吕大叔动手,还请大叔责罚!”
吕六奇连忙扶起道:“不知者不怪,吕某刚才也是想试试贤侄的身手,所以才没有说破,不错不错,有你爹爹塞外大侠的神气,你爹身子可还好吗?你怎么会突然来到京城呢?”
司空拙听了这话,突然勾动心事,眼中突然流下泪来,重新拜倒道:“吕大叔!我爹……我爹被人杀了,他留下遗书,让我来京师‘八卦门’找你……”
吕六奇听了大惊失色。
“怎么会!”
塞北“断云刀”司空鸣是一代大侠,年轻时纵横北方武林,一柄“九绝云龙刀”号称天下无敌,专一行侠仗义,只是三十多岁就厌恶江湖争斗,和爱妻玉胜男隐居塞外,尽洗铅尘,封刀不问世事。
想不到,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高人,竟然会被人杀死,遗恨塞外……
吕六奇双眼通红,急将司空拙扶起厉声道:“你告诉我,仇家到底是谁?这是怎么一回事?!”
忽然他神色一敛,打断司空拙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贤侄可随我到旁边的那家酒楼,选个僻静位置,好好叙一叙。”
那女子见两人竟然是相识的,微微一笑,转身要走。
吕六奇见状,连忙道:“姑娘留步!”
女子转头道:“怎么?还想和本姑娘切磋么?还是输了场子,想要找回来?”
吕六奇拱手道:“姑娘说笑了,就算是家师,也常说不可轻易和“点苍派”对手的,吕某的微末武功万万及不上姑娘,在下只是斗胆想请姑娘移步,一同酒楼赴宴,一来以赎在下唐突之罪,二来,想冒昧和姑娘商量一件事情。”
女子微微想了想,豪爽答道:“也好,我也听说过塞北“断云刀”的侠名,你既然是他的结拜兄弟,想来人也不坏,相逢不如偶遇,那就随你走一趟。”
吕六奇和几名捕快说明因由,几名捕快见司空拙竟是捕头的结拜义侄,连忙满面堆笑,又将围观的百姓驱散,三人这才离开集市,来到一边的酒楼,寻了个僻静的包间坐下。
吕六奇又对女子拱手道:“适才匆忙,还没来得及请教姑娘芳名?令师尊是‘点苍派’门下哪位高手?”
女子微微一笑道:“我姓柳,名红烟。”
吕六奇惊道:“姑娘姓柳,那和柳老掌门怎么称呼?”
柳红烟道:“柳宗玄正是家父。”
吕六奇急忙起身大大地行了个礼:“原来姑娘是‘点苍派’掌门千金,将门虎女,怪不得剑法超群,吕某失敬,惭愧惭愧。”
柳红烟却忽然面色有些黯然,回礼道:“吕捕头客气了,这些不过是些虚名罢了。”
吕六奇有些不解,却顾及不暇,转头对司空拙道:“贤侄,你现在说说,你爹被杀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空拙黯然道:“就在六个多月前,爹爹突然将‘九绝云龙刀’的最后五式传给了我……”
吕六奇略微吃惊道:“这‘九绝云龙刀’共有九式,每一式都有数十招变化,以贤侄你现下的内力,怕是仅学前四式就已经吃力了……”
司空拙道:“吕大叔说的对,其实小侄就连前四式也难以悟到……之前爹爹也不愿多传给我,说是前四式练好就已经是很难得了……”
吕六奇道:“这就是了,若你四式已经大成,刚才市集上,我以八卦刀试你,你便不会轻易被我的缠字诀牵制住。”
柳红烟道:“‘九绝云龙刀’虽然是塞北武学,招式大开大合,看似古朴无华,但其中变化实是极其繁复,家父曾言,当年司空大侠曾以一式‘神龙百变’大破武当派绝学‘两仪剑’,在武林中叱咤风云,名望甚至不在‘华山派’之下……”
司空拙黯然道:“吕大叔和柳姐姐谬赞了,若是这刀法当真天下无敌,爹爹也不至于会被一剑封喉……”
吕六奇听了大吃一惊,柳红烟也是悚然动容。
吕六奇道:“这是怎么回事!还请贤侄详说……”
司空拙道:“还在六个月前,爹爹传我全部刀法,我自然十分欣喜,但爹爹的表情却很悲怆……我娘虽然已经过世,但爹爹一直全心照顾我,即便是思念我娘,也很少如此悲怆……”
“我问爹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爹爹却摇头不说,只是叹气……”
“只到两个月前,爹爹见我记全了刀谱招式,便交给我一封柬帖,命我务必过了这月,再行拆开观看……”
说到这里,司空拙又不禁落泪:“我当时并不知道,这封柬帖竟然是爹爹的绝笔……”
“直至爹爹死后,我才知道,爹爹竟然提前为自己准备好了棺椁和墓碑,他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吕六奇皱眉道:“司空大哥竟然事前已经知道,这么来看,他必然早就得到了什么风声……”
柳红烟道:“司空鸣一代大侠,侠名远播南北武林,若是有人挑战,抑或是他受到什么威胁,以他的实力和气概,绝无可能不战而自溃,这其中必有缘由。”
吕六奇道:“柳姑娘说的对,大哥一向顶天立地,怎么会不战而畏惧?”
司空拙含泪点了点头道:“是,小侄那时也不明白。那天是个阴郁之天,爹爹一早就出门,临行之前嘱咐我独自吃饭,不用等他……”
“……但是到了傍晚,也不见爹爹回来,我便出门去找……”
“……终于,在爹爹平常一个隐秘的习武之地,我找到了他的尸首……”
司空拙努力压抑着悲伤:“……我想不到,爹爹就那样躺在地上……”
吕六奇眼中又红了起来:“那大哥的身上,难道真的只有一道伤痕么?”
司空拙摇了摇头:“爹爹身上的确只有一道伤痕,就是喉咙上的剑伤,像是被利剑贯穿,一击毙命……”
柳红烟皱眉道:“能够一剑让司空大侠致命的剑法,就连我们‘点苍派’也绝难做到,难道近年来,江湖上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剑法名家么?”
吕六奇道:“吕某在京师五城兵马司办差,对江湖各派动静可谓无一不详,武林中以剑成名的门派不少,但能和剑绝天下的‘点苍派’齐名的就已经不多,一些散人剑客,更是无法可比,如果柳姑娘都自认不足,那吕某实在想不出还有怎样的高手了……”
他又转头问道:“如此说来,贤侄,你在你爹爹身上,还有发现其他的不寻常的地方么?”
司空拙含泪道:“确实有诡异之事,爹爹他虽然身上只有一道致命伤痕,但他被发现时,不过是几个时辰而已,却全身干瘪,如同……如同干尸一般……就连仵作,也不相信他是几个时辰前才过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