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好痛!
程疏意坐在位置上用力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宿醉的结果啊。
空姐适时递来一杯热水,程疏意感激的接过,顺口问了下机上有没有醒酒药。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小口的啄着热水。不一会,看到空姐拿着醒酒药过来,还体贴地顺带了一条毛毯,程疏意突然感觉对空姐这个职业的敬畏已经上升到跟白衣天使一样的境地了。
此时的程疏意正坐在飞往H城的飞机上。
三天其实也就是眼一闭一睁的时间。第一晚照顾两个醉鬼,第二晚是三个醉鬼,第三天早上会起不来简直是天经地义。
最后还是被陈化用手机砸醒的,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床底,一只手还垂在床边。散落一地的红酒、啤酒瓶显示着他们的战绩。还好房间空调开的够足,地上也铺了厚重的地毯,否则,砸醒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要把某人抬到医院了。
“你的电话!”陈化吼的很不耐烦。
“嗯?”程疏意困难地眯着眼睛,胡乱地在身旁摸着,一接起来就被论坛版主林姐狂飙,“程疏意,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查了航班登机记录,发现没有你的名字。你如果不能去,不会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啊,我好另外安排人,现在倒好,明天专栏,你叫我开天窗吗!陈化这小子,电话也打不通,还想说让他顶替你……”狂飙中的版主一顿换了副暧昧地语气“诶,那天你获得酒店使用权的时候陈化说要一起住,不会你们这两天都呆在一起吧……”
程疏意下意识的看了眼床底下的人,突然,那人翻了个身,紧了紧怀里的枕头又睡了过去。
“啊?没,没。”此地无银三百两就是这个情况。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觉,让我猜猜,是昨天发生了什么吗。”电话那头不理程疏意自顾自地说着,只是八卦味更重了。
脑子里瞬间闪过昨天在大堂里看到的某个画面,那时,阳光也正好。谁说酒精是好东西,也就是醉的那几个小时还算好,但是醒了之后欲裂的脑袋,还有那随之而来的记忆,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
“林姐,我去,我马上买最快的航班!”程疏意连忙道。
“最快的航班是9点40分,我现在马上付款订票,你最好给我快点,要是敢再给我错过航班,那你也不用看到明天的太阳了。我会选择一种不那么痛苦的方法的,剁了你,把你的零件卸下来,扔黄浦江去喂鱼!碑上也会写上你是为了论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如果还想看到原装无恙的身体,那么北京时间明天早上7点我必须看到体验报告附图片……”一连串有林姐特色的威胁。
这转换,太自如了。
这下程疏意完全清醒了,一看手机上的时间,8点50,连忙跳起来。顺手抄起苏可的一套装备奔向机场。
从接到电话到收拾东西离开,程疏意也没有把陈化扶到床上睡,悲催的人啊。
程疏意看了眼早就被强制关机的手机,就着热水吞下手里的药丸,只有下机的时候再打个电话解释一下了。
“陈化,我现在在H城,有个任务,房间还有一天的免费入住,安心地休息,那个关意的试睡体验就麻烦你了,就当我照顾你两天的回报了,还有帮我跟苏可说下,她的相机还有电脑我借用下,回来还她。”
“什么……照顾我……试睡体验……还回报……”质量再好的手机也隔不住这传出的声音,自然能想到电话那头暴跳如雷的情形。
程疏意果断的掐断了电话,缩缩脖子,拢拢身上的尼大衣。
好冷啊~。
酒店的装饰很普通,像是为了迎合酒店门匾上经济两个字。简单与前台交谈了几句,匆匆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还提着一大袋东西。刷了房卡,并不急着进去,而是在包里翻找出相机,找好角度,连按了几下才提着东西进了门。
带上白手套,脖子上挂着相机,两只手分别拿着色卡和卷尺。
房间的地是用木地板做的,地板有些廉价踩上去会发出较为大的响声,虽铺上了地毯,却凸显了一脚深一脚浅的感觉。墙上挂着一台26寸的液晶电视,机顶盒跟电线杂乱的纠缠在一起露在外面,墙面贴了浅灰色的墙纸,床背是明亮的橘黄色,配以纯白的床上用品,也还算给整个房间提升一个亮度。合理的颜色搭配会给入住的人带来好心情。卫生间里干净整洁,毛巾摆放较为合理,只是镜子上有些许水渍未清理干净。
拿起纸笔做了几个记录。
做完了这些才拿起毛巾,毫不犹豫的冲向浴房。
飞机上邻座人的表情,她还是很羞愧的。之前为了赶飞机,只是随意的簌了口抹了脸,衣服也是两天前的那件。也就不奇怪自己邻座的人拼命往旁边挪,脸上是一副嫌弃的表情,亏得她遇到素质好的人,没有点破她。作为一个宿醉的人,身上怎么可能没有异味,那异味,额,一般人也是无法忍受的吧。
洗完澡出来,打开电脑,新建了文档按分类标注了一些内容,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放大镜,掀开被子,扫描了一遍,把枕头放在鼻子底下嗅嗅,揉揉压压之后,皱了皱眉,拉开被套的拉链,确定被子的材质,又用了个小型称重计,称了称重量,爬到电脑旁继续敲敲打打。二十分钟后用力的一拉窗帘,确保放一丝光线进来,才窝到了被子里,习惯性的蹭了蹭。
作为一个试睡师,不管多累,程疏意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
外面怎么这么吵?
程疏意把头缩进被子里,还是挡不住嘈杂的声音钻入耳朵。
这隔音,真是,如同虚设。
程疏意怒气冲冲的赶到隔壁,门外已经围了一些人,这些人看到程疏意骇人地表情时都默默给她让出了一条道,以至于现在她正对着房门,手高高举起,就差拍在了门上。
听到里面一对男女加剧地拉扯争执声,后背不知被谁推了一下,手贴到了门上,然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门,开,了。
程疏意也没想到门是虚掩着的。
房内身形高挑的女生情绪激动,用力甩开男生的手,声音尖锐:“周壮,我要跟你分手,分手!”
高大体壮的男生眉目里尽是焦急:“丽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衬衫上的那个口红印只是……”
别怪程疏意没形象打哈欠,实在是这场景太恶俗太无聊了,地球上每天都有人分手,这对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程疏意揉揉太阳穴,打算回她的龟壳里补眠,回头却发现身后的路已经被堵满了。
八卦精神真是全世界一派相承的东西。
程疏意迅速从争吵中得到重要信息,概括起来是这样:周壮与丽丽多天不见,开了房间准备行XXOO时发现周壮衬衫侧领口有一个口红印,丽丽再三质问,周壮辩称是他来前在澡堂里换衣物时拿错别人的,而外套口袋里有吸食海/洛/因的工具残骸,也非他所有,这种理由太假,让人不能不怀疑他在吸毒,还有女人一起,丽丽怒急之下要分手。
“你是谁?”原本还在纠缠争执的两人同时望过来。
她有些烦躁,宿醉的头还很疼,某个人的模样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好好的高级酒店不住跑到这种经济连锁酒店,被人当做了出头鸟。
看,现在还被人抓包了。
程疏意一愣,微微往后一看,发现只剩自己一个人时,有些无语。看着周壮高大的身影渐渐走进,大力地擒住自己的手腕,表情狰狞,一副你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不打算让你走出这个门的架势,程疏意突然挥了挥手中的便携式分贝仪。
“两位,方便接受采访吗?”她露着清妩的微笑。
她在赌,赌他们的无知。
丽丽警戒地扫她一眼:“干什么?”
程疏意一本正经:“你好,我是H城晚报记者陈忆……”
话没讲全,丽丽已面露惊慌,看看程疏意手里的物体,大约意识到自己的莽撞,用力把程疏意往门外推:“你怎么进来的,你有病啊,我们吵个架也来采访!”
程疏意一点都不生气,趁这个机会离开这里。
她赌对了,她赌这两个人会把分贝仪误认为是录音笔,看来瞎猫又一次抓到了死耗子。
那篇关于经济酒店的体检文已经被论坛撤销置顶,落到了10页之外了,可H城还是那么冷。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这里是民谣与诗电台,我是小婉。在刚刚过去的周末里,你去哪里玩了吗?此时此刻的你,是正在从另一座城市赶回来的路上,还是在熟悉城市的车站即将去往下一站?
你会不会在即将结束一段旅程的时候,坐在回程的火车上,贪恋时光过得太匆忙,责怪自己走路太匆忙,甚至来不及多看一眼关于你旅行的这座城市。
城市何其无辜,他们不曾改变,他们只是伫立在那里,看着我们的悲欢离合,看着我们一个个煞有介事地粉墨登场,走一段该走的旅程,然后离开。如果城市也有灵魂,那么,最多情也最伤心的,应该是它们吧。”
柔柔的声线从电波里传出。
S城,她第一次发现S城是如此令她留恋。可正因为那个人那个城,满满的气息,让她有些恐慌。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而我却不敢再去。
电台是个神奇的产物,它不似影像媒体那么发达,老旧的恪守自己原本的模式,但又有多少人爱极了这样的相处方式,程疏意就是其中的一位。单方面的说,单方面的听,然后却默契的共鸣着。
“你长大的城市是哪里?而你现在生活的城市又是哪里呢?
在你的记忆里,是否曾经有过一座让你念念不忘的城呢?
每个城市,都有故事。但我想,无论我们去了哪里,走了多远,最后都还是最爱故乡的这片土地,这座生你养你的城市。
每天,在这个城市里,都上演着许许多多的故事。
你的故事又是什么呢?
…………”
看来,是该回去看看了。
记得有部电影里说过,人人心中都有一座伤城。
S城实际意义上并不算是程疏意的那座伤城,毕竟只有1年,而丽市却实实在在的是。
城中爱过的人,夜晚路灯下的路边摊,清晨晨曦里的蛋饼铺,或者仅仅是这座城市万家的灯火皆是程疏意的记忆,只关于她和一个人的记忆。
“头,查到了,在H城。”
“发给我,要详细的。”
声音冷淡,带着冷金属的质感,握着电话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详细到什么程度呢,吃了什么,几点出门,几点回去,买了什么,接触了几个人,笑了几次又皱了几次眉。
够了吗?
远远不够。肉吃少了,营养跟不上,穿的少了,怎么不穿高领,那个男的眼神很让人厌恶,笑的原因是什么,不能亲手抚平皱起的眉。
终会触手可及。
落地窗前,清逸挺拔的背影愈发孤傲与疏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