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到了五月初五,端阳佳节在兴都城中的气氛很浓,满城都飘着一股淡淡的艾草香味,集市上尽是卖粽子的吆喝,小孩们依旧在路边玩耍,比着谁手上脚上的花线更好看。而今日又是皇帝陛下大宴群臣,为自己选妃的日子。使得端阳更有了一些喜庆的气氛。可是朝中的气氛,却是越发的紧张了。过去的日子里宰相岑安多次想要出手,可是大将军王一系好似没有任何事一般,依旧如以前行事,该干什么干什么,让岑安心有余悸。朝中虽然撤换了几个实权不大的将军,但是对核心的职位,宰相岑安一系却是没有得手过一次。
兴都北城通往皇城的街道上,一辆华丽的马车缓行而过,街边的百姓猜测着这是哪家的小姐,长得是否国色天香,在他们眼里能坐这么美车驾的,一定是他们触及不到的人和美丽。可是这次他们错了,因为车里,坐着的是一个男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刚满十六岁一个月的男孩子,慕亦城。他去赴宴,皇帝选妃的宴,群臣同庆的宴,还有,鸿门宴。
今日的皇宫张灯结彩,若不是五月的花香和清爽,倒有些像是岁末除夕了。下人将车停下,恭敬的朝车里说,少爷我们到了。慕亦城掀开车帘走了下来,他瞅了瞅高大的宫门,想起一些以前的事,小时候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和他的皇爷爷,那个慈祥的老人,那个精明的老人,那个可怕的老人。慕亦城看着阳光下的宫门,突然有些恍惚,好像皇爷爷还在,在寝殿等着他,等他亲昵的喊着皇爷爷,亦城回来了。
“亦城,你也来了?我以为。”慕天衡的声音有些激动,他自然听说了七叔的事,而因为各种原因,自从花魁大会以后他们就再没有见过。他以为慕亦城伤心难过,不会来这欢娱之会。
“我没事,别担心,青云怎么样?”慕亦城露出久违的笑脸。
“你都这样了还操心青云,青云能怎么样啊,你都瘦了一圈了,这二十多天你过的很苦吧。”慕天衡的声音中透出许多心疼,在他眼里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慕亦城都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弟弟。
“我还好,有些事你知道,父王下落不明,那帮将军闹起来很头疼,暂时不会出什么乱子。”慕亦城的眉间愁云密布,却还是挤出了笑,他不想让这位直肠子的族兄担心。
“时辰快到了,我们边走边说。”慕天衡和慕亦城并肩走进皇城。
在路上慕天衡告诉慕亦城,他和慕天金为了瞒住南宫青云宇文贪狼下狱的事几乎不给南宫青云出门的机会,可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南宫青云还是知道了。南宫青云性子刚烈,知道以后自责不已,甚至想奏请皇帝让自己担罪责,但是在清雪的建议下南宫青云去天牢看了一次宇文贪狼,也不知宇文贪狼说了什么,南宫青云一扫往日阴霾,变回了昔日的模样。
慕亦城自然清楚南宫青云的性子,知道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拖累别人,加上一个牛脾气,怕是别人怎么劝都无济于事的,南宫青云自责慕亦城猜的到。宇文贪狼能将其劝回来,倒是大出慕亦城的预料。慕亦城也向慕天衡解释了自己那晚为何失踪了一会,原来是他看宇文贪狼久久不来,以为是来迟了城门关了,所以他急忙去了西城门,可是到了以后才知道宇文贪狼早就从南门进城了,这一来一往两人错开了,就使得宇文贪狼和南宫青云打了起来。
至于为什么南宫青云会抢人慕天衡是这么说的,南宫青云怕最后失败,想抢了清雪躲到仙客居,仙客居有一条规矩,无论什么人,进了仙客居的门就是客人,仙客居自然保那人安全。南宫青云想着为个女人那些达官贵人也不会玩命追杀自己,躲个几天风声过了在想办法。谁知道慕亦城把宇文贪狼喊来了,几人之前又没有说过,所以生了误会打了起来。不想被有心人利用,使得宇文贪狼被打入天牢。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今日皇帝大宴群臣的地方,此处却不是一处宫殿,而是一个宽阔的广场,最初的用途是演武,后来兴都越来越大,有了固定的演武场,此处就被皇帝用来大宴群臣。虽是广场,此处的风景也是甚好,绿树成荫百花齐放,当真一副春夏烂漫景象。两人来的迟了些,受邀者基本已经都来了,二人小太监的带领下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排在敦王之后。今日宴会左边做的是皇族勋戚,右边坐的是臣属名门,左边按血统亲疏及爵位,右边按官阶品秩。
尽管不论是兴都还是皇城都是一派喜庆祥和,但是这大宴之地却是气氛凝重,受邀在座的都是消息灵通的人士,自然知道昔日权倾朝野的大将军王下落不明,说是下落不明,其实大家心知,多半这位年轻的王爷已经不在人世了。这次大宴群臣,受邀的不仅是朝中重臣,还有各地的名门望族和外驻之将,甚至一些家中有适龄女眷州牧也来参加这次大宴,毕竟陛下选妃,就算陛下选不上,还有适婚的皇族子弟和勋戚贵族,一个不注意说不定就成了皇亲国戚了,现在朝中暗流涌动,朝中有了靠山自然是好处多多,为官多年,这些人自然都是精明透了的。
两人坐了片刻,有太监高声喊道“皇上驾到,众人起迎。”
众人迎毕,慕楚云示意众人免礼入座,一身龙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胸前的金龙栩栩如生一副冲天之势。
慕楚云站在广场北面搭建的高台上,面对众人说道
“朕即位三年,一直忙于朝政,无暇和众位爱卿相聚,此番说是为朕选妃,但是朕觉得选妃事小,和众位爱卿相聚才是殊为难得。但是选妃那自然是要选的,皇族子弟和国中勋戚的子弟的婚朕还是要指的,朕方才瞅了瞅,各位大人的女儿都是沉鱼落雁呐,各府的公子也是如各位大人年轻是一般俊俏不凡啊。看着他们,朕心里头开心!”
众人见皇帝也紧随皇帝的兴致一副开心模样,高呼陛下春秋正盛,神武英明。
“实话跟你们说,朕看着这么多美女心也热啊!”慕楚云说着哈哈笑起来,众人也跟着笑。只是心中迷茫了,想的都是陛下这是葫芦里卖什么药?难道是想说朕看着都好,都送进宫?
在众人猜度圣心的时候,慕楚云又开始笑嘻嘻的说话了。
“今日这选妃啊,咱们不妨换换规矩,朕觉得嘛,这成婚除了家世修养以外,还要看互相看着欢喜,今日正好诸位公子在,诸位小姐也在,朕也在。今日众卿尽情享受,谁家公子看上谁家小姐了便可向朕禀报,如果恰好人家也看上你了,朕就给你们这对新人保个大媒。当然朕看上哪家女子了也会下旨,众卿以为如何?”慕楚云依旧笑着,可是那笑让众人心里没底,皇帝这话什么意思?自己瞅?看上了皇帝做媒,谁敢不答应?瞅个好的世家也就罢了,瞅个不好的世家也行,万一瞅个在朝里敌对的势力如何是好?皇帝做媒,嫁不嫁?众人这心可是悬到了嗓子眼。
众人面面相觑,都看着宰相岑安,想着儒家众臣是不会同意这事的吧,礼部尚书孟明也是一脸茫然,脸上简直就是写着一句,陛下,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这些话在排练的时候可没有。可是宰相岑安好像没看到一样,面带微笑,向众人点头示意像是在打招呼一般。看到宰相没有反应,礼部尚书也就没敢多话。
睿王对着钱王一笑,钱王一脸苦大仇深对睿王说“你笑什么,四哥这样一搞朝里怕是要翻天了。我当就老七能搞出这种荒唐事,不想四哥也行。”
“嘿嘿。你急什么,来来来,我俩赌赌看天衡和天金选哪家姑娘。”睿王一脸风轻云淡。
“你呀!我真是服了。这当口还这副样子。”钱王一脸愁云。
“众卿可是觉得朕的方法不好?”慕楚云见无人应和,收了笑容向众人威严问道。
众人一听这话,知道再不捧场今日就不好过了,一人急忙道“陛下妙想,臣等拜服。”众人好像看到了表率,皆齐声高呼。
慕楚云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意,对身边的李福吩咐道
“好了,开始吧。”
李福闻言高呼“陛下有旨,大宴开始,奏乐!”
言毕乐起宫廷舞姬在场中央舞了起来,长袖飘飘,艳若桃花,又成了一副好景致。
慕楚云惬意的靠在龙椅上,李福为慕楚云将酒斟满,笑嘻嘻的用手中的拂尘指着下面一个桌子,对慕楚云说道
“陛下你看,那是哪家公子瞅的对面的小姐都不敢抬头了。”
慕楚云顺着拂尘望去,果然有一个女子被一位公子一直看着,羞得面红耳赤不敢抬头。
“哈哈哈哈。果然果然。”慕楚云大笑。
“陛下今日开心老奴就放心了。”李福油光满面的脸上满是笑容。
慕楚云一愣,又笑起来,对李福轻声说道“这当皇帝很乏味的,不找点乐子不得闷死,看看他们那么不痛快还不敢说的脸,朕就痛快啊,不做弄一下他们,朕答应他们此宴由他们争斗岂不是没了乐趣。”
两人正说笑间,慕亦城从席间走出,对台上奏道“启禀皇伯,臣侄想请皇伯赐婚。”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众臣皆不想大将军王生死不明之际世子居然提出要娶亲。儒家一部分官员更是露出讥笑的表情,不屑慕亦城的举动。
钱王和睿王并没有多少惊色只是暗叹了一口气。
慕楚云看到今日第一个‘生意’很是高兴。朗声笑道“亦城侄儿要求娶的是哪家小姐啊,皇伯为你为你做主!”
慕亦城正色答道“回皇伯的话,侄儿与纳兰尚书的女儿纳兰香订亲已有十几年,今日想请皇伯赐婚。”话不多,却说的清楚,慕亦城和纳兰香的事不是秘密,只是大家没有想到慕亦城会在今天提出来,更没想到儒家出身的皇帝陛下今天也出了这么个‘幺蛾子’,如果不是大将军王和皇帝陛下一直不和,估计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皇帝陛下为这位侄儿有意为之了。
右席随父亲来赴宴的纳兰香早就是众人瞩目之地。加上慕亦城这么一奏,更是发出许多声音,有世家公子的叹息之声,有世家小姐的艳羡嫉妒之声。而这许多声音纳兰香却听不到了,因为纳兰香在慕亦城走出左席的时候心下就是又羞又喜,慕亦城说完她耳朵里里就听不进别的声音了,只是低着头红着脸将华服衣角不断拧着。
“纳兰香,你可愿嫁?你要愿意,朕就要赐婚了。”慕楚云满脸笑意,比自己纳妃都要开心。
纳兰破军见女儿久不答话,回身一看,只见女儿把衣角都快拧成麻花了。
“香儿,陛下问你话呢,快回话。香儿。”说着纳兰破军轻推了一下女儿。纳兰香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众人都在定在看着这边,慕亦城也回过头望着她。
纳兰香急忙起身行礼,对慕楚云跪下娇声道“回陛下,女儿在家从父,此事全凭爹爹做主。”
“朕没问你爹爹答不答应,朕问你答不答应。”慕楚云一副你不说我就不赐婚的样子。
“臣女。臣女。全凭陛下做主。”纳兰香终究是抹不开女儿家的矜持,饶是这样,一张俏脸却还是羞得如牡丹一般了。
“你不说?那朕可要赐一个愿意说的人给亦城侄儿了。”慕楚云丝毫没有要照顾小女儿家面子的觉悟,板起脸一副正经模样。
纳兰香偷偷抬起头看了看慕楚云,一本正经的皇帝登时让纳兰香慌了手脚,急忙娇羞道“陛下千万别。臣女愿意。臣女愿意的。”
慕楚云闻言大笑起来,众人也被纳兰香这幅小女儿家形态逗得笑起来,纳兰香闻言也不管什么御前礼仪,一头扎在自己爹爹怀里,推着纳兰破军的胸膛,撒娇一般的唤着爹爹,像是希望纳兰破军去止住这笑声一般。一旁的慕亦城也是温和的看着,眉目间尽是喜悦和疼惜。
“众位卿家不要笑了,不然纳兰小姐下不来台,小王爷可是会记仇的。”慕楚云玩笑一般的止住众人的笑声,又正色道“纳兰氏有女端淑文雅,朕有爱侄文武皆通,此天作之合,朕感天地神奇,特赐婚于二人,即日择良辰吉日完婚。”
慕亦城谢恩,众人不免一番道贺。心中叹道,终于是定下来了,可是今日之事也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