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伴着一声脆响，雕着盘龙纹的红柱上，灯花爆了开来。
“嗯？”皇帝从沉思中被打断，疑惑地转过了头。
高揽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几乎要立马跪下来请罪——供在紫宸殿的蜡烛，居然也会发出噪音饶了皇帝的沉思，不是他这位大太监的责任又是谁的？
“高揽啊，”好在，天子似乎没有要追究大太监的意思。“鸾和宫那边……怎么样了？”
“回皇上的话，”高揽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贤妃娘娘身边的夭夭刚刚来过，说娘娘已经醒了。”
“醒了！”皇帝腾地站起身来，语气中满是责怪之意。“夭夭来过，你怎么不通知朕？”
“皇上息怒……”大太监做委屈状。“那时候，西太后娘娘宫里的嬷嬷刚好在殿里，奴婢也不敢……”要让西太后也顺势知道贤妃已经醒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啊……”皇帝叹息一声，又缓缓坐回了御椅上。“你做得对。”
“奴婢不敢居功，”高揽忙诚惶诚恐地道。“那皇上您现在，要摆驾鸾和宫吗？”
“不。”皇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你派个人去，慰问一声就好。”
他不能去看她，这个时候，他偏偏不能去看她！
握拳的双手越发捏紧，就连掌心被攥出了血迹，皇帝也没有发觉。
“是，奴婢遵命……”高揽又怎么敢在这时候乱说话，只恭敬地应了。
“不！”见大太监欲要转身的侧影，皇帝猛地一拍案桌半站起身，就在高揽以为天子将要回心转意去探望贤妃之时，却又见到皇帝忽然摇摇晃晃地又跌了回去。
“慰问的人，也不要派了……既然是禁足，就该有个禁足的样子。传令各司、局，就说……贤妃往日抄出妃子的份例，一律取消，让她安安心心地，在鸾和宫里思过。”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他必须依靠两宫太后的支持，才能将玉司破碎的消息，彻底封锁在后宫之中。
可那两位的态度，显然是将贤妃当作了第二位宁妃来提防，所以他此刻，万不能再偏宠着她了。如此，或许还能得到嫡母张氏的些许谅解。
至于生母……想到这里，皇帝的头又痛了起来。
西太后居然会如此痛恨贤妃，居然不顾玉司被打碎这件事背后的隐情，一心想要拿贤妃问罪，这是他没有想到的。相比之下，东太后对贤妃的态度就要好得太多，大有一副只要真凶另有其人，就可以不再追究贤妃的样子。
不过，东太后只是他的嫡母罢了，娘家又不若卫国公府强势，遇事便更顺着他的心意，这也分属正常。
皇帝自己也不是生下来的太子，并非完全不懂宫斗之人。故此虽然感激，却也不会因为张氏此时在这件事上讨好了他，就与西太后离心。
毕竟只有生自己的母亲，才会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奴婢尊旨。”高揽细声应诺，见皇帝不再搭理他，便继续回去装他的鹌鹑。
这事儿他虽只听说了只言片语，但也能判断其中的水太深，又与他在外朝的风光毫无干系，还是不要去掺这趟浑水为好。
却不知，此时却有一道目光，却隐晦得定在了他一身紫金的大太监蟒服之上。
高揽也是知道玉司下落的其中一人，玉司之事，会与他有关吗？
“咳，绿紈宫那边，现在怎么样了？”收回探寻的视线，皇帝转而问起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
“回皇上的话，”高揽心弦一紧。“贵妃娘娘，还是闹得很凶，说是要回宫去，还有好几位贵人，她们……因为东太后娘娘不允许如厕，又被吓着了，所以……”什么肮脏物都拉了绿紈宫一地。“还有，三殿下吵着要母妃，已经强闯了绿紈宫几次了。”
“咦。”皇帝先是眉头一皱，表达了对失礼的贵人们的恶心。“你刚刚说的那几个贵人，也勿需查了，直接赐死了，再着人验尸吧。”
“是。”
“关于有可能打伤贤妃的暗器的搜查，怎么样了？”
“回皇上，还是没有结果……奴婢看，怕是没有这一回事儿吧？”东太后那个老女人，就会捣乱！
“嗯，”皇帝不置可否。“那珪儿又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高揽踌躇了片刻。“三殿下晚膳时见不到贵妃娘娘，便去绿紈宫寻，见守门的是挽湘宫的宫人，便与他们发生了不小的争执，后来还是贵妃娘娘跑到宫门处，安抚了三殿下几句，殿下才回秋盈宫的。”因为东太后下令封锁消息及时，所以现在阖宫上下都不知下午在绿紈宫究竟发生了何事，刘珪也只是担心加焦急。
“谁准她和珪儿说话的？”皇帝闻言却大为不悦起来。“他还有胆子和挽湘宫人做对了？那也是他的皇祖母！”
“皇上息怒，”对于自己被出身决定，必须要支持的皇子，大太监还是不吝于好话的。“三殿下也只是心忧贵妃娘娘，急躁了些。”
“哼，她母妃是被拘在了绿紈宫，又不是挽湘宫，有什么好担心的！”皇帝一甩袖子。“满宫那么多有孩子的妃嫔都在绿紈宫没回去，怎么就只有他一个人敢上门去强闯？怎么不学学他九弟呢？”九皇子刘章的生母是季嫔，铁杆的东太后一系，被拘在绿紈宫怎么想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回皇上的话，九殿下也很担心，但似乎一直都待在豫香宫里，没有出去。还有八殿下，已经回宫侍疾、照顾三公主了。还有十殿下，似乎也被八殿下接去了鸾和宫。”
“嗯，”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朕这么多儿子中，还是思齐最为懂事，衍儿也是个好的。小九虽然莽撞了些，但该有的分寸也是有的。”
“皇上英明神武，殿下们自然也像您。”高揽连忙拍马道。
对于当年刘章居然敢不怕自己，还想要下水去救刘致的事情，大太监始终都没有忘记过，现在听到皇帝对那件事的判语居然是“莽撞了些”，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至于剩下那一半，自然就是东太后身边的那个“箫姑娘”了。曾经对自己曲意奉承的小丫头，没想到骨子竟是个刚烈的。
给了他那么大的屈辱，尽管后来被贵妃的一杯茶讨回来了一部分，但他高揽也不会就此罢手的！
“公公，公公！”一个小内侍匆匆上前，附在高揽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怎么回事？”小内侍退下后，皇帝有些不悦地问道。
“会，回皇上……”只见大太监的脸色，忽然间变得无比苍白。
“玉司被贤妃娘娘打碎的事情，在京里头，传，传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