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
正在几个少女笑吟吟说话间,一个小内侍慌慌张张地跑了来。
“姑,姑娘……”小内侍仰起头,一脸的慌急。“不好了,圣,圣上他,在渊穆殿大发雷霆,好像是因为国公爷的事儿呢!”
“你说什么?”薇然缓缓地站了起来,却没有显得很慌张。因为三大国公其二都被先帝灭了满门,所以如今朝野上下一说“国公爷”,大家就知道指的是唯一仅剩的国公,箫巍。
“回姑娘的话……”小内侍咽了口口水。
“他什么都没有说。”忽然,远处的殿门外传来威严的男声。
“奴婢(/婢子/臣妹/臣女)参见皇上!”仅闻其声,一殿中的近百人便齐齐拜了下去。
今日的帝王穿着正式,明黄色的十二章衮服衬得他高远若处云端,双龙戏珠翼扇冠束发,更显得他俊颜清逸,眸似朗星。
薇然看着他,只觉仿佛是一个明明醒掌天下权的英雄,却只愿意醉卧花荫的诗人。
“……皇上,”少女眨了眨眼,微一蹲身,有些促不及防地道:“您怎么来了?”
“还不怕你担心?”刘宸轻笑一声。
“……”薇然张了张唇,不知道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薇然,”刘宸走近了,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身。“朕还不是怕你担心?”
“担,担心什么?”
“嗯?”刘宸轻哼一声,视线淡淡扫向身后大太监。
高揽立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圣上息怒,姑娘息怒,奴婢……奴婢只是听见圣上在店内摔砸东西,生怕圣上在这大好的日子里为了无关的小事扰了心神,这才派下面的人通报姑娘,相请姑娘劝慰圣上一二……奴婢绝无二心,望姑娘明察,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说着,“咚咚咚!”地磕头不够,又鼻涕眼泪一起地扇起了自己的耳光来。
薇然有些被惊着了,不安地抬头望向刘宸。
“听见了吧,”帝王紧了紧箍着少女腰身的臂膀。“这个死奴才无事生非,不过是听到朕小小发了个脾气,就大惊小怪,想要惹你不开心。幸好朕察觉得早,不然……刚才有没有吓坏了?”
“嗯……”薇然柔顺地倚在刘宸怀中,点了点头。“那高公公?”
“随你处置,如何?”
“……”薇然失语。
高揽这人,其实方才小内侍大呼小叫的时候她还未慌,只是此时听刘宸说这死奴才在她生日的时候也要挑拨她和刘宸的关系……她才真的怒了。
只是,刘宸说要将高揽交予她处置,是真的么?若是真,她也不必这么多年都没有除去这个太监了。
“我……”薇然觑了觑刘宸的脸色,她知道她应当“识大体”的。只是……今天是她的生日,十四岁生日。书香过生日时刘宸尚可以为了书香骂她,那到了她生日的时候……
“我不想再看见他。”
大太监苍老佝偻的身躯抖了一抖。
“听到了吗?”刘宸却立马接过口去。“箫姑娘命你今晚不用服侍了,滚吧!”
“是,是!”高揽忙半爬起身来,点头哈腰地谄媚道:“奴婢谢皇上、姑娘,奴婢这就滚,再也不让您烦心……”
“……”闭上眼睛,薇然在刘宸的怀中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终究还是没有让她杀高揽。
为什么呢?她从六年前,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好了,还不开心呢?”刘宸笑着拍了拍薇然的背。“你看你,今天穿的这都是什么?”
之见少女身着淡青绣花交领上袄、浅蓝色绲边马面裙,简单绾起的发丝间插着一枚白玉莲花簪固定,显得清雅秀丽,又不失俏皮可爱。只是对于今日生日的场合而言,未免太过素淡了些。
“哎呀……”薇然拽着上衣的下摆,撅着嘴在刘宸怀中扭了扭。“我家还在孝中呢……都是皇上,非要给我做什么生日……爹都不能来,还想让我在家里过呢。”
回颖国公府住的这几日,她和箫巍间父女之情飞快增长,已是消弭了不少心结。本来他们还相约在从前张雅乐居住的小院里共度这一个生日,也是张雅乐的忌日,却不料刘宸忽然窜出横插了一脚。
听到传话太监说圣上命薇然回宫庆生时,箫巍脸上失落的表情,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因着颖国公太夫人的仙逝,箫家人有三年不能参与或举办欢庆之事,前两年她没有大办生日,只是和刘家的兄弟姐们聚了几聚。可今日是她十四岁,刘宸还是传了文武百官到宫中,要为这昭示着他们即将成亲的一个生日大庆一番。
话虽如此,薇然还是不愿显得自身太喜庆了——她在宫中守孝本就颇为政敌们所诟病,若是再穿得大红大紫、珠玉满头……虽说她对颖国公太夫人没什么感情,可终究是于她后位不利的。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刘宸用力一搂少女。“朕就知道,凡朕精心安排的什么节目,你这丫头都是不会给朕面子的。”
“皇——上!”
“走!朕带你换衣服去。萱宁孟氏,你们二人去芳岚榭——今日庆生宴地点已经改在了那里,你们去和百官家眷汇合吧。”
“是,谨遵皇上吩咐……”
“哎呀,皇上!”被刘宸拦腰抱起的薇然惊惶地叫道。
芳岚榭?他怎么没跟她说过!
刘宸偷偷给她准备的惊喜……岂不是让她偷偷给自己准备的甜品泡汤了?
……
“皇上……方才那内侍说的,您因着家父的事生气了……是真的吗?”
紫宸殿内,一阵细细簌簌声,从绘着清风明月,有些薄透的屏风后传来。是宫女们在为薇然更衣。
刘宸这家伙——竟把他为少女准备的今晚的华裳藏在了自己的殿里。
“怎么问这个?”帝王温润的声音越过屏风而来。
“……”薇然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
她和刘宸之间,好像总是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隔膜,就好像现在,内里小衣也被缓缓褪下的她,和刘宸之间隔着一道屏风一般。
其实她不介意他撤掉这扇屏风——可富有四海的帝王,却偏偏不愿从那一头走过来。
所以,她也只敢在他们间隔着这扇屏风时,才问他这样的问题。
“你……您方才不是说,发了点小脾气吗?不开心的话,不要憋着,跟我说吧。”
“呵,”刘宸的声音很久没有再响起。
“……薇然,你……没什么,只是三司法审颖国公的案子,进展有些不愉快罢了。”
“当真?”轻灵的女声从屏风那端传来。
“当真。”
箫巍竟然在教坊找过周伯维的妻女……他想做什么?当年梅少英最后失踪的地方是在周伯维府中,而他也显然没有被周府的家丁当作是蟊贼杀掉。
梅少英活下来,是周伯维救了他吗?那他知道的事,周伯维也知道了吗?
而想要寻找周家遗孤的箫巍……他又知道了多少。
“您肯定又在诳我了,”少女笑。“皇上,其实没什么的,我爹这些年赋闲,学得最会的一件事就是忍辱负重……只要您最后能还他一个清白,箫家上下,便阖府不会有怨言啦!”
“嗯。”刘宸低低应了一声。
“……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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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