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
斩杀完最后一个刺客，孟知玄归剑入鞘。
“是同一拨人。”侠客冷漠地道。
“孽子！”皇帝狠狠地捶向身边的桌子。
“皇上……”禁军统领小心翼翼地开口，有些拘谨，有些疑惑，也有些恐惧。“这，这些人是……”
“哦，韦爱卿。”皇帝回头，看向自己选择的心腹。“唉，家国不幸，朕那逆子刘宸，居然大逆不道，妄图害朕性命，几次三番地派人行刺于朕！”
“太，太子殿下！”韦将军大吃一惊。“这，不可能吧……”
自打圣上被抓……“北狩”后，一直是殿下带领他们作战，英勇无畏、身先士卒，当真是一位令人敬仰的储君，怎么会……
“怎么不可能！”见韦将军竟似有仰慕刘宸之意，皇帝勃然大怒。
不过他好歹还明白自己此时并没有回到那明光殿上，恢复九五至尊、言出法随的地位，所以还是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没有再做出什么过分地决定来。
“朕从鞑靼王帐中九死一生地逃出，回京的一路上都被人追杀，甚至连向当地官府、驻军表明身份都不能……这是因为谁？”
要不是刘宸那逆子，操控了北方的军队和官府，他堂堂一国之君，怎至于坐在两个江湖游侠儿的马车上，一路择荒山野径才能回到他的首都？
一想到这里，皇帝就不由得又怒从心起。
“这……”韦将军闻言也是心中震骇。
“北狩”的皇上逃出了草原，回到魏土自然会向官府表明身份，但若官府置之不理，甚至反诬陛下冒充……他完全可以想象那个场景的恐怖。
能把堂堂的天子逼到走“荒山野径”的地步，这股力量必然无比之强大，他左思右想，似乎除了东宫的那位殿下外，也不做第二人想。
“后军逢次大败，上上下下都有极大的怨气……但不管怎么说，这样做，都还是太过了……”
韦将军大口喘着气，努力地为太子辩解道。
他是皇党，也坚信君为臣纲，但此时国难当头，皇上和太子殿下，还是不宜，不宜……
“某从紫荆关下过时，遇见诈紫荆关之人，武功路数与一路上的刺客同出一撤。”抱着剑一直沉默的孟知玄突然回头，淡淡道。“还有刚才那些人，他们都是同一处被训练出来的。”
这个同一处，或许便是恒福山庄。
“阁下曾到过紫荆关！”韦将军的注意力一下便被吸引了过去，就连皇帝也不由侧目。
“不错。”侠客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在鞑靼破关之前。”
他到过那个地狱。
“那……”那座千年雄关，是怎么失陷的？
“有一支自称属于‘恒福山庄’的商队，让关上的士卒开门，本来林将军是不肯的。”他也以为那商人利欲熏心了，当时还暗暗嘲笑过。“可后来，领头那人交给了关上守军些什么，不一会儿门就开了。”
那交出去的东西是什么，或许就永远成为一个谜了。
皇帝和韦将军听着听着，脸色便变了。
“为了让商队的货车过关，开的是紫荆关的大门。”如果只是过人的话，其实用吊篮就好了。
然后，他就无力阻止，从远处冲过来的鞑子骑兵了。孟知玄想道，但他确实也做了点什么——比如冲入战场擒拿那些“恒福山庄”的人。只可惜参与那种行动的似乎都是死士，没有一个肯活着被他捉住的。
至于放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军中密探的人，不过随手之举而已。
当然，还有带着他的记忆和他的见证，来到这里，大魏的中枢、天下的中心，来参与一场，他从骨子里讨厌的……
“陛下、韦将军，某告辞了。”孟知玄轻出一口气，抱拳正色道。
“逆子还真是敢……孟先生？”皇帝皱了皱眉。“何必急着走呢，你对朕有救命之恩，朕是不会亏待……”
“草民乡野一闲人而已，”孟知玄复拱了拱手。“实在不耐京师繁华。既然圣上已安然返京，身边也有韦将军保护，那么……告辞。”
言罢，飞身而起，几个起落间便不见了踪影。
“皇上，”韦将军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怔了片刻才靠近低声问道：“此人该怎么办？”
“……当然是找到，杀了。”皇帝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紫荆关居然有可能是一国太子为了反自己的父皇而诈开的……这种事若传出去，皇家还丢不起这个人！
“是！”
区区一个草莽游侠而已，知道了这样的机密居然不肯留在朝中，只能说是自己取死。
“韦爱卿……”目视着孟知玄离开的方向，皇帝的眼神冷得像冰。“朕命你点齐兵马，你可尊旨？”
今日第一次听到孟知玄的这番证词，才让他心中终于确定：他的长子刘宸，与他已经不死不休了。
很好……那个贱种，他当初是瞎了眼才会立他！
还以为是个老实等着被思齐取代的摆设，没想到不等他废他……竟然就反咬到了他老子的头上！
听说，他的臣子中，有许多拥立那逆子的？
都是朕的敌人了。
……
渊穆殿。
“父皇一定是误会孤了。”
听完小太监急慌慌的解释，刘宸痛心疾首地道。
“殿下稍安勿躁，”沈首辅安慰了一句。“陛下他……”是个他也猜不出怎么想的昏君。
老首辅登时词穷了。
“沈大人。”刘宸握起沈首辅的手。“父皇他居然率兵攻打皇城……”这叫个什么事儿。“孤真是怕他会伤害诸位大人。”
他们才刚刚商定了拥立刘宸登基的事宜，谁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刺激到如今明显受了刺激，竟视自己的儿子为仇寇的皇帝？
想通这一层，众大臣登时觉得背上一阵汗津津的。
“这……”被下官们殷切注视着的沈首辅张了张嘴，怎么也说不出“陛下定然不会”的话来。
他身为百官之首，保护朝臣是他的职责，若真出现皇帝率军屠杀百官的情景……隆安一朝，就该变成青史上的笑话了！
皇上啊皇上……您为什么要回来呢？
“君要臣死……”
“这样吧，”刘宸从容一笑，那份镇定仿佛感染了整个渊穆殿。“白将军，请您从城外调兵，并带着这殿里的侍卫，暂且护送诸位大人们到紫宸殿好么？”
紫宸殿相对来说比渊穆殿离皇城门远些，也不算是后宫。
“是，末将尊令。”被点名的昭勇将军白骆河当即单膝跪地道。
“那孤便代朝廷、代百姓，谢过将军了。”刘宸温文一礼，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末将职责所在，而已。”率军勤王的将军仰头，正与太子殿下的视线撞在一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