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接受您的判决,他就逃脱了奴隶的命运,这命令不符合律法。虽然谁也不敢公开质疑您,高贵的可顿。在这片草原上,除了可汗,再没有人能高过可顿,您是女人的王冠、草原上的月亮。但是私底下,人们会议论纷纷。这会伤害您的名声。”胡人尽量委婉的说道。
“我的名声不用你操心!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再给他一年时间,他仍旧还你十八只羊羔,一是我可以提供你你六只羔羊,作为补偿,毕竟你也需要承担天灾带来的部分损失!”
胡人想了想,“好吧,让他再延长一年。”
公主摆摆手让他退下。
“我在这大帐内,不知道疾病蔓延。它是怎么发生的?”公主打断谢恩的被告。
“一切都来的很突然。起初一只羊儿不停的跑动。它是如此烦躁,无缘无故用尖尖的角儿猛抵同类,仿佛发情的公羊遇到竞争者。它的背毛失去光泽,抚摸起来也如往日那么柔顺。接着它开始患上痢疾,这预示着灾难的降临。怀孕的种羊纷纷流产,很多羊儿痢疾死亡。我不知道别的部落什么情况,我们部落中一无所有的不止我一个。哎,骑马人的苦难有千万种,最悲惨的是羊瘟降临。”
义成公主大吃一惊。“以前你们怎么办?”
“过去?过去,我们先向长生天祷告,献上最肥美的羔羊;然后,听从族里长老的建议。我们的长老恰好去世了,无助的我们便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不过,我听说而且亲眼见到,虽然没有长老的建议,可顿您的羊群却兴旺发达。这印证了草原上的传言,您带来的奴仆中,有羊瘟的克星。”
义成公主这才想起。去年自己从中原带来的兽医官曾经报告埋掉了几头生病的羊,还煮了一段时期的草药汤给羊群喝。当时,启民可汗正焦头烂额地为西征准备,她没有将这报告当一回事情。
“这是去年的事情,不知道现在还有没羊瘟?”
“已经停止了,但是,高利贷的瘟疫才刚刚开始。我们部落中已经有好几个还不上债的成了奴隶。”
“我会想办法的。”公主不喜欢自由人变成奴隶。从中原嫁过来的时候,她有一些女奴,一到草原她就宣布她们可以自由离去。不过,她们选择以自由人的身份继续服侍公主。
“我不会忘记您的仁慈。我的名字叫阿史德乌浒水,这是祖父给我起的名字,纪念他们的战功。他随木杆可汗远征,到过极西之地的乌浒水,他说他见过室密点叶护,那个征服了极西之地的叶护。我再次告诉您我的名字,目的是让您警觉,即使是与可汗氏族联姻不断的阿史德氏,也会沦落到胡人奴仆的地位。我本应该向可汗本人申述,因为他才是突厥人的最统治者、可汗的继承者、阿史那氏族的首领。但是,如今他醉心于征服处罗,根本不关心我们这些与羊为伴的人。”
唠叨的家伙,有用的家伙。义成公主看着阿史德乌浒水的背影。他有一般突厥人的健壮身体,只是有点跛脚。应该是某次战斗中被弓箭射伤了的结果。
接下来的一项诉讼是某个醉鬼强奸了一个路过的妇女。被告一味哀求。义成公主找不到理由同情醉鬼强奸犯,于是按照突厥的法律判处了他死刑。卫兵连拖带拽的将犯人弄了出去。
然后是一项关于遗产继承的诉讼,老人去世,他先后娶了两个妻子,前妻有一子,后妻有两子。前者提出按照古老的传统,他应该分得财产并继承后母为妻子。后妻之子却不同意,并提出前者有妻子,而且好吃懒做,败光了老头生前就分给他的财产,如今,提出按照收继法娶后母,不过是借后者对母亲的感情讹诈财产。他们有很多证人能证实他们的话。
留守官员希望公主能够满足长子的诉求,因为古老的传统这样要求。公主却直接拒绝了。
懒汉并不服从判决,固执地一连追问为什么。
为什么?人太喜欢问为什么了,就像她刚被选中为和亲公主时一样。她仰头问天为什么是她,苍天悠悠。她俯身问地为什么是她,大地沉默。她问母亲为什么是她,母亲说:“因为你漂亮。”她问父亲为什么是她,父亲说:“因为我们与圣上人不近。”他问护送她的和亲大使为什么是她,大使说:“因为你生在皇家。”她问带到草原的大和尚,大师说,“是业,前世的业力。”而如今,她已经不问为什么。
“因为这出自我的判决!人人都应该自力更生,不要觊觎非分之财。”她有些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