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过其实！”一人反驳道。
众人目光都集中到反驳者身上。
他不停的割取手把肉。肉到嘴里，几乎没有咀嚼就吞咽下去。
“没人质疑祖先，傻瓜才不尊重祖先。但是，我们目前的胜利还没有那么大。敌人是损失了不少人马，但已经逃走了。”反驳者并不理会众人，说道。
“我们很快会彻底击败启民，抓到他，或者杀死他，还有他的爪牙！”一个瘦高个指出。
从两人身着的名贵金丝袍服看，他们都是突厥贵族。
“很快？我看未必。”反驳者翻了翻眼，“我该叫你射匮可汗？或者受人尊重的射匮可汗。”
有人发出吃吃的嘲笑声。鞠文泰知道，被嘲笑的瘦高个是西部小可汗。
“随您喜欢。”射匮可汗不为所动。“无论怎样，我们应该马上乘胜追击。”
“哪来的战士、马匹和补给？我们取得了胜利，重创了敌人，我们也受伤了。我的部众担任了主力，伤亡也最惨重。有的人战死了，祝贺他，可以长眠。有的人受伤了，还在治疗和休养，而且为上次战争准备的补给也所剩无几。请问，我怎么追击，靠我可怜双腿？我可跑不过马匹。即使是比数量，它们也比我多两条腿。”
众人一阵哄笑。
“勇气。更大的勇气。”射匮可汗的回复平静如水。
反驳者停住割肉刀。“你的意思，我是个懦夫？”
“尊贵的阙度设，我冒犯到您了？没人质疑您的勇气！您在战场上已经证明了自己。我还相信，未来您坟墓上的杀人石会比我们同列中的任何人都多。不过，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如何利用稍纵即逝的战机。”射匮可汗郑重的回复。
父亲曾经提到过阙度设。作为泥撅处罗可汗唯一的弟弟，位高权重。
阙度设转头问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故意问道：“射伤猎物后你会做什么？”
“骑着马儿紧跟不舍，直到猎物倒地。”年轻人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你看，草原上的小鸟都懂追击。不过得有马儿可骑才行。”阙度设盯着射匮可汗说道：“你能变出马匹来？”
此时，大帐帘被撩开。高大壮硕的卫兵们，腰跨弯刀，中间簇拥着头戴金冠的可汗，进到大帐。众人纷纷起身施礼。
泥撅处罗可汗绕过烤肉锅，穿过人群，定坐于宝座上。鞠文泰这时候才注意到，大帐里有一个宝座，之前它被人挡在身后，所以没有看到。宝座纯金制作，上面还镶嵌大块的绿松石、红宝石、青金石、白水晶、黄玛瑙。
“我会解决马的问题！”可汗微带告诫的语气对阙度设说道。“约束好你的人，个个都是醉鬼。”
“醉鬼都是好战士，最好的战士。喝酒、打仗、争夺女人，草原男人的事业。敬醉鬼们！敬战士们！”阙度设高举起酒杯。
众人纷纷举杯。“敬醉鬼们！敬战士们！”
泥撅处罗可汗注意到鞠文泰三人。他们是大帐中的新面孔。
此前迎接的突厥官员立即引导他们至可汗宝座前。
三人鞠躬低头致意。
“他们是高昌国贡税使。希利发鞠伯雅的儿子鞠文泰，弟弟鞠伯养和侄子张雄。他们的葡萄酒送来了。属下已经查验过了，数目无误，全是当年酿的酒。”官员分别介绍三人，并汇报职责。
“你们来晚了。”可汗冷冷得说。
鞠文泰从对方的淡灰色眼睛中看不到多少友善。
“高昌希利发接到大汗您的指令，丝毫没有耽搁。不是向您抱怨，这次可是额外新增的贡税。希利发总算凑足了大汗您要求的葡萄酒，那可是个大数目。还要准备牲口、人役和往返的口粮。贡税翻倍，牲口、人员得增加更多。当然，不能忘记最重要的一桩事，备足饮用水。希利发特意委派我——他未来的接班人率队护送。一方面是慎重起见，一方面希望我能到您这里来，历练一番，见见世面。我们上路了。启程前我们算过路程，老天保佑的话，我们应该比约定的时间早几天到。”鞠文泰解释道。
“年轻人，什么阻碍了你们？如果是老天，我为自己的鲁莽道歉。凡人不应怀疑上天。如果是其他什么原因，请您讲出来，这样我才能重新判断。”泥撅处罗可汗接过侍从端上的金杯，灌了一大口的葡萄酒，说道。
“掩埋尸骸。”
“你们中有人不幸罹难？”
“发生死亡再正常不过了，劳累、疾病和天降灾祸都会令人丧命。幸运的是，此行我们都完好无损。”
“看来也没有遇到强盗，否则会有伤亡。年轻人别兜圈子了，直话直说！”王座上的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示意侍从重新倒满。
“强盗们害怕我们的军队，但他们更害怕引来您报复的怒火。没有强盗。不过，我们掩埋的尸骸却是他们的罪孽。因为强盗们不仅劫掠商队的财物，还暴尸荒野。我想，以您的仁慈和智慧，不会怪罪我们因为掩埋这些可怜让你的尸骸误了期限。”鞠文泰不得拍拍马屁。这是任性的代价。
“你所做的都合乎情理。但是，我还是要惩罚你，否则别人会起而效仿，蔑视我的权威。我不得不——给予你鞭刑。”
可汗语毕，张雄愕然，鞠伯养脸色煞白。鞠文泰欣然应道。“您一定要这样做，我也没有怨言。”
“卫兵！”可汗大声召唤。
“且慢！可汗，容我为这个年轻人求个情。您的命令传到给了所有同盟和附庸，可是，如期而来的只有于阗。即便如此，于阗贡税却非满数。因为如期而至，您宽恕了于阗。高昌来的晚了，但是他们的贡税数额不差，这足以说明他们尊重您的权威。况且他的迟到，也有情可原。您应该惩罚真正藐视您的人。”射匮可汗挺身而出。
“阎洪达说的对。铁勒诸部至今没有回音，他们才是无礼之极。您责怪这个年轻人，可敦知道了定会责备您。她对佛的虔诚人所皆知。”一个与文泰年龄相仿的人也附和道。可敦是可汗正妻的称号。
可汗踌躇着挠挠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