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与黑夜是没有界限的,你以为在黄昏中,却在面对黑夜。
摔杯为号是一个信号,会有千万刀斧在你喝醉酒的时候砸来,而击掌为誓也是一个信号,只有两个人之间承诺需要敞开心扉。
“我们是朋友了吧?”击过掌后,韩江雪笑得更加灿烂了。
“恩。”何欣点了点头。
看何欣并不否认,韩江雪笑着问道:“既然我们是朋友了,那么总得庆祝一下,你说是吧?”
“恩。”何欣又点了点头,但他看着眼前这个人那似乎有点阴险的笑,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那好,酒逢知己千杯少,既然你我都是朋友,何不下山去痛饮一番呢?”果然,韩江雪又接着说道。
这句话如平地起一声惊雷,将何欣顿时吓得是脸色大变,昨天发生的一切几乎将韩江雪置于死地,直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竟然还想再试一次,真是吃了豹子胆啊!
何欣想到这里,连连摆手道:“韩兄,此事万万不可,不然你去再喝什么花间一壶酒,我这人本事小,可不想又去罚背《大学》,你就饶过我吧。”
韩江雪看他一副恐惧不安的样子,脸瞬间就拉了下来,“你这人也真是无趣,不过是下山喝个酒,我都不怕,你究竟怕什么?再说了,你以为那几个小兔崽子的雕虫小技,真能对付的了我?”
韩江雪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何欣看他那胸有竹,藐视一切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对了,那天在山下你真的没有喝那瓶毒酒吗?”
这确是何欣这两天来的一个疑问,自己那天明明亲眼看到韩江雪饮了毒酒,而且当时爬在桌上的中毒之象,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怎么现在竟然会安然无恙呢?何欣实在是不得其解。
“当然没喝,毒酒还是美酒,难道我分不出来吗?”韩江雪见他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训斥道。
“哦,还有那胖学生,我明明看到他被拽下了一条胳膊,怎么第二天竟会安然无恙?而且对你那般俯首帖耳呢?”何欣接着问道。
“很简单,胳膊断了可以再安上,如果不听我的话,我可以让他的头掉下来,那到时候可就安不上了,你说他会不听我的吗?”韩江雪冷冷一笑,道。
“哦!”何欣听完他揭晓这个谜底,也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一个残暴的人遇到一个凶残的人,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现在你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嘿嘿——”韩江雪说到这里,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话语里字里行间有一种旁敲侧击的威胁。
“知道了。”何欣点了点头,却又接着说道:“然而我还是不会下山去的。”很明显,他对这个人的威胁都比胖学生有免疫力了。
“怎么?你这人就这么不知死活?”听到眼前这个人竟然敢不答应自己的要求,韩江雪真是有些来气,但他看着眼前这个人一副倔强的样子,竟也是无可奈何。
何欣见韩江雪又是生气又是无奈的神情,也意识到拒绝这个唯一的朋友的盛情确实有些不妥,道:“韩兄,所谓人有高低贵贱,事有轻重缓急,实不相瞒,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呢。”
“什么事?”韩江雪不由问道。
“下个月就是书院五年一度的文渊大考了,我得准备准备,好应考啊!”何欣答道。
这倒是个颇为正当的理由,文渊大考五年一次,虽说是一个考试,其实也是书院几年才有的盛会,到时候,书院所有出类拔萃的弟子都会参加,而现在,这个日子就近在眼前,渐渐地逼近。
何欣心里越来越没底了。自己刚来书院没几个月,却想要在书院众多弟子中拔得头筹,那真的很不现实啊,可是如果今年拿不到文渊榜头名,那么想要下次参加文渊榜考试,那就得等——
漫长的五年,整整五年啊!
何欣真的是有点要绝望了。
韩江雪见他满腹心事,愁眉不展的样子,心中早就明白了过来,嗤笑一声道:“哦噢哦,我算明白了,你这小子也是野心勃勃啊,才来书院没几个月,该不会想拿文渊榜第一吧?”
何欣听他点明了自己的心事,不由有些紧张,但眼前这个人这么看轻自己,他的心中大为不满,“哎,你这人怎么说话,我怎么就不能了,文渊大考是大家公平考试,每个人均有机会,难道偏偏我就不行吗?”何欣犟道。
“好吧,那等你成为文渊榜首的时候,我再喝你的庆功酒吧。”韩江雪闻言,冷冷一笑,语气中都是调侃的味道。说完这句,转身便欲离去。
何欣看他就要走,顿时心急如焚,虽然他对眼前这个人的倨傲的神态和戏谑的语气甚为不满,但是他心中十分明白,现在,远在千里之外的江枫城,那里的情况是刻不容缓,如果自己不拿到文渊榜首的话,恐怕——
一个帮派就将不复存在!
而眼前这个人,可能是唯一的希望,他看着这个背对着他就要离去的身影,纤细纤细的,在夕阳下,就像天涯边最后的救命稻草。
“哎——”何欣想到这里,赶忙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闪光的希望,却不提防韩江雪身子忽的一闪,何欣顿时重心不稳,摇晃了几下,差点被闪倒在地上。
“怎么?”韩江雪并不回身,只是转头问道。
“那个——”何欣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起来纠结万分。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韩江雪看他如此,早就不耐烦了,作势就要离去。
“哎,你不要走,我有事想请你帮忙。”何欣见他转身欲走,也不管什么顾虑了,连忙说道。
韩江雪闻言,终于回过身来,得意地笑道:“我就知道你有事,按理说朋友间该当互助,你既然昨天帮了我,那你有所困难,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他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如果你想成为文渊榜首,那我可真是帮不了你。”
何欣本来听他前面的话,还抱有无限希望,听到最后一句,他的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在他看来无所不能的人,竟然也有力所不及的时候。看来,这次真的是没希望了!
何欣想到这里,泪水顿时就在眼眶里打转,就要哭出来了。
“好啦好啦!我帮你不成吗。”韩江雪看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说哭就哭,真是受不了。
“我就知道你有办法!”何欣听他既出此言,顿时喜上眉梢,他明白,这个足智多谋的人,必有良策。
何欣眉飞色舞的猥琐样,都被韩江雪看在了眼里,想着方才这人还是呆滞迂腐的君子,没想到转眼就这般模样,韩江雪无奈地摇摇头,才问道:“怎么你刚来书院,就非成为文渊榜第一不可?”
“文渊大考五年才举行一次,我这次错过,也没钱在书院呆到下次大考的时候啊。”何欣回答道。
听到何欣的话,韩江雪心中顿时明白了过来,的确,他现在眼前面对的可
是这个书院最穷的人,所以这个人异想天开的想法也就变得可以理解了。
韩江雪想到这里,哀叹一声,眉头紧皱,陷入苦思之中。
许久,他终于说道:“要成为文渊榜首,为今之计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何欣看他终于说话了,面露急切之色。
韩江雪也不去看他那急不可耐的样子,缓缓道:“说来也简单,到时候咱们考试的时候,你的考卷写上我的名字,我的呢写上你的名字,这你不成文渊榜首了吗?”
“这怎么可以?”韩江雪刚一说出自己的计策,何欣马上否决了他。
“怎么了?”韩江雪反问道。
“此事万万不可,诚信乃修身之本,书院弟子必当恪守,这等作假舞弊之事,我怎能为之?”何欣义正辞严地说道。
他原以为这个足智多谋的人必有良策,没想到竟然会出此下策。这怎么能是君子所为呢?
韩江雪见他竟然又犯起了呆愚,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冷冷道:“那你自己想办法吧,我可帮不了你了!”说罢,又要转身离去。
“哎,哎——”何欣见他又要走,连忙叫道。
“怎么了?”韩江雪问道。
“其实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我们这么做,如果被书院发现的话,后果可想而知啊!”何欣不无担心地道。
“这你尽可放心,我已经得到消息了,这次文渊大考,监考官是山长大人,正巧,他是我父亲的朋友。”韩江雪得意的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可是你有把握能当文渊榜第一吗?”何欣又疑问道。
“怎么?你不相信我吗?”韩江雪听到他竟然质疑自己,有些生气了。
“不是不是,”何欣连忙解释道:“我看书院天赋异禀,又满腹经纶之人不在少数,而且你我来书院时间不长,这事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说的有道理,但更巧的是,我就是那个最天赋异禀,又满腹经纶的人。”韩江雪道。
听他的语气,整个人几乎都要被得意包裹起来了。
“好吧。”何欣看他雄赳赳的样子,只得点了点头。
何欣此时心下稍安,但他想了想,脸上忽然现出痛苦愧疚之色,“江雪,即便你的办法能成功,可是如果这样,那你就难免要成为书院倒数第一了,这样可就真是尽毁前程啊,你说,我——”他还要说什么,韩江雪就打断了他。
“何欣,这次的事你倾力助我,难道我为了朋友不该尽力吗?而且,你出身贫寒,这次机会对于你真的很重要,而我则不一样,无论如何,我这辈子定然衣食无忧,所以你无须自责,这种考试对于别人来说是个机会,对于我来说无所谓的。”韩江雪道。
这一番看似轻描淡写的话,一字一句传入了何欣耳中,却在他的心中荡起阵阵波澜。
这无疑是他认识这个人以来听过的最感人的话了。
“江雪,我——”何欣连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韩江雪见这个人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脸上不禁一红,连忙道:“你也不必谢我,记得到时候请我喝酒就是了。”
“恩。一定的。”何欣答应道。
“好,那就行。”韩江雪听到他的话,脸上又绽出了灿烂的笑。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现出了罕见的严肃,只听他郑重的道:“虽然我这次会帮你,但你务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何欣看他肃然认真的神态,不由证了一下。
“你一定要呆在书院,以后去往朝廷任职,专心为我大宋效力,可好?”韩江雪问道。
何欣听到他的话,脸色忽然变了一下,当他抬起头来时,就看到韩江雪看着他,一脸的认真。等待着他的回答。
“好,”何欣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韩江雪听到他的允诺,笑容复又挂在了他的脸上——
黑夜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