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妈妈立即握住我的手,孩儿抱住我的腰,咱们仨人不约而同地哭在了一起……
很快的,两个星期就过去了。我虽然仍在按时按量地吃着配药,但病情仍没减轻、却在加重,而且身体更胖、刷牙就吐、小便不顺。不过,我还是依照“假出院保证书”上面的要求,回到了安康医院。
病友们都奇怪我怎么更胖了,但我也无法回答。因为我已是安康医院的“常客”,所以不再犯急!然而,短短一个星期,我在安康医院却又犯病两次,昏迷更长。
再出院时,还是要求我回家过两个星期、再回来过一个星期,且给了足够两个星期的配药。回家之后,我尽管仍在按时按量地吃着配药,可病情依旧加重,三、四天就会犯病。所以,我虽然从安康医院的铁门脱身了,但不断摔痛的身体既添了担心也困难生活——不敢随便单身外出,可谓尚缺自由!
不过,终于病痛地熬了两个星期,我还是依照要求,回到了安康医院。然而,接下来的病症仿佛合乎规律地加重了——短短一个星期,又犯病三次,昏迷更长。
而且,出院之后,一直没改的配药并未少吃,却病症加重的规律依旧——经常犯病,或者一天都会犯病几次。所以,两个星期过去,我不愿再返回安康医院,就依照“假出院保证书”上的处方在药店买了“安康医院”的配药,继续按时按量地服用。既然我在家,能够照顾孩儿,妈妈便回老家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努力,都没能上班,我也对汽车站绝望了!于是,为了方便爱人上班,我又搬家到她单位旁边——还是郊区——租住了一间陋室。周围的环境仍像未搬家时一样,只是这位房东已经不是二层小楼、也没院子,而是临着乡下土路的四间老瓦房了。
不久,凄苦地热过夏季,我也将孩儿报名上学了。
学校离家虽然比较近,但我并不方便,因为自己已经多次在校门口犯病而昏倒在地上了。所以,每个早晨我将孩儿送进学校,就赶紧返回了。家门口的土路上偶尔秋风一刮,便灰尘眯眼的。于是,我依然无聊地关上门,孤身躺到床上,追想曾经的大学专业知识学无所用,就随便地读起了杂志消愁。
然而,书上的一段话猛然让我目瞪口呆——“监狱里定时让犯人到院子里散步或上厕所叫‘放风’。清朝黄六鸿的《福惠全书·刑名·监禁》:‘禁中原有女监,早间‘放风’,禁卒拘管出入,不许男犯近前’……”哎呀,照此解释,“市公安局安康医院”一礼拜“放风”一次不就在说明自己是监狱吗?韩走狗带着单位的那一帮同类害我,还串通那一类警察冤屈我“三进宫”,而安康医院的领导、医生、护士和护工又逼我绝路,这么长时间也无人告诉我如此实情!
——事不过三,真乃天意哉!惊愕了很久,我却不由地诧异了,他们怎敢无视国法、合伙犯罪呢?
为了证明实情,我立即赶往“市法律援助中心”了!
公交车上很挤,但追忆曾经在汽车站和安康医院没有人性的遭遇,虽然听说过车祸与小偷,我却觉得这里也相对安全,所以感叹不停的心跳比车速更快!——近一个小时转了一次车,我又相继激动了半个来小时,已经满头淌汗,才到站下车、走进大门,坐到一位青年律师面前,痛愤地向他叙述起自己的不幸遭遇……
当我话及“市公安局安康医院”时,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发出惊叹:
“啊,韩二水把你关进了那里!他竟然德性如此?”
律师忠厚的脸膛已经面红耳赤,停了一下,才继续开口,但已经瞋目切齿:
“你可知道,那里关的都是精神病犯人。韩狗子这样做,是在限制你的人生自由,完全是违法的!那里可不是平常的医院,他虽然是站长,也没有权利这样做……”
“怎么?韩走狗竟然这样缺德,他可是人养的?”
我虽然晓得韩站长缺德,但还是懵了,难以置信律师的解释!
“让你看看电脑!”他当即手指电脑。
“好,谢谢!”
我点个头,转眼屏幕。他立刻手拿鼠标,迅速活动几下,window也相继变化,很快就显明了一份资料——
“1987年,公安部召开全国公安机关第一次精神病管治工作会议,明确提出将所有承担强治医疗任务的精神病医院,统称为‘安康医院’以区别于普通医院,规定的收治对象为有‘杀人、放火、强奸、爆炸行为,危害公共安全、影响社会安定,造成严重后果等五大类精神病人’……”
接着,他又告诉我:“谢院长关你,是为了得逞韩站长。但你不是公安部门送入的,既没犯罪,亦非精神病人,因此你若死在其中,医院便要负法律责任了。所以,在你自杀之时,他只得‘优惠’的破例放你。对于精神病人,只有公安部门或他的家人才有权将他送入精神病院,因而韩站长也是违法的。”
啊!我被害多年,此时才明白“市公安局安康医院”原名“省精神病犯人管治中心”之变化的由来;而家人当时与我一样,都不知道韩站长竟会这样阴谋害人,卑鄙无耻矣!——我的手儿不由地颤抖,愤慨道:
“我要告他韩站长!”
“行!”他怒容满面,“你请一位律师。”
“好的,谢谢!”
于是,我感激一声,就痛愤地回到家。孩儿正坐在床前低头读书。而爱人也已经开始炒菜了,她见我脸色不对,忙问:
“你去哪了?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我去市法律援助中心了,你可知道‘放风’是什么意思……”
我摇摇头,站到她的身边,重述了律师刚才的解释,并说,准备找律师打官司。她话没听完,已经泪流不止,却伸手相拦,说:
“我们没有钱,跟恶官打不起官司,因为他们‘黑’钱多、帮凶也多。”
“不行,我不能任由他韩走狗罪恶横行于世!”我虽也清楚爱人此训有理,但是依旧愤怒难抑。
“呀,那个韩站长这么坏!爸爸,他还能是大奸臣赵高养大的?”孩儿惊诧着跑过来。
“韩走狗就是赵高那类家伙,应该恶有恶报!”我回答。
“对!爸爸,我们要惩罚坏人,课本上都是这么说的。”孩儿拉紧我的胳膊,满脸正气。
“你还小,哦!”爱人转脸孩儿,摸摸他的头,“你不知道,他韩站长就是仗权欺人,靠那些穿警服的人害你爸爸的,我们哪还怎能打赢官司呢?”
“不!以前的那些坏人哪有好下场的,就是‘指鹿为马’的秦朝大宰相赵高又咋样?何况他韩二水才是一个小站长。”
孩儿仍然不同意,气冲冲的!而他这一正义的反问,也让小敏立即皱起了眉头。试想一下,从古至今依然邪不胜正,所以她沉默了一时,才为难地说明原因:
“今龙,你在电视上看过指鹿为马的故事,知道赵高的罪行最后被揭露了出来,皇帝都气了,因此恶有恶报!而皇帝治他,手一指,不就行了吗?但是,你爸爸都学无所用,哪还能求到正义,只有等以后清官出面、还俺公道啦!”
“那,我们去找清官吧!”孩儿还是急了。
“好啊!但是我们暂时还没找到清官,不过,等韩走狗的罪行暴露之后,就会有清官主动站出来。你想,以前的故事可都是这样的?何况现在社会文明都前进了,所以,你先别气!”爱人继续哄劝地解释。
孩儿眨巴一下眼睛,回忆过赵高等坏人的故事确实如此,虽然不由地默认了,但却仰望起我,想听听我的讲法。可是,她娘俩的问答,使我也情不自禁地接受了爱人的意见,所以长叹一声:“唉——”而讲不下去。
然而,我看着孩儿急怒的眼神,才油然像小敏一样解劝:
“今龙,我们都不气了,以后清官一晓得就要平反冤案,总会有贵人相助的,放心吧!”
“那好吧!爸爸。”
孩儿点头答应了。我就拉他转坐到桌前。接着,爱人继续忙碌几下而炒好了绿豆芽,添在凉拌黄瓜旁边。于是,我们仨人两菜,便默默地午餐了,皆暗怒在心的。
自然的,我们都没啥胃口,很快就吃过了饭儿。然后,爱人为了慰藉我午休安静而先送孩儿上学去了。
虽然我已经独自躺在床上,但回想自己多年未断的坎坷,以及刚才与孩儿叙述的成语故事——指鹿为马——就一直在中国历史上教育着人们,又禁不住坐起,提笔写作一部自传体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