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上,我被外面的护士“吃药了”之大声喊醒,只好恹恹残喘着出门,无聊地服了与前两年一样的配药,但仍没精神像别人那样在小院子里或看电视或玩牌,因此,又独自回到了小屋内。接下来,我莫过还在重复着曾经两次的遭遇,胸儿越来越闷,抽支烟,就睡觉了。
不久,我又头昏脑胀地醒了。蒲柳之姿虽然仰卧于木板平床,可身子竟愈加酸懒,于是我不由自主地加把劲侧翻一下,面朝着旧墙蜷起腿儿……唉,眼前更加一片灰了,尽管电灯正昏亮在头上,我心烦意乱尤甚矣!
过了一会儿,我忍无可忍地后退了一些身子,远离“灰”色,但依旧自觉被困压在阴暗之中,就止不住费力地转身于外侧了!不过,我身子并未轻松,只是眼睛避开了最近的磨难而看得远些了。然而,小院子里仍骚乱如故,因此我立即闭上了眼睛。咳,翻来覆去的**也没有解脱——上下级关系又牵涉着坏同事之遭遇,开始在脑海里混荡!
韩二水,你就是所谓的领导嗐?我的心中油然闪亮出师生恩情与同学友谊,仰屋兴叹校园内外的差距,尽管“根深不怕风摇动,树正何愁月影斜”的训诲已经传世华夏千年,可毕竟无能改变自己当前的苦命,尚且自卑,也不知还将恶运到何时,就凄惘地掏支烟、点上火,脸趴向床沿了,愿望炎黄正义的形象还没倒下!
——抽烟几口,精神终于有了一点寄托,其实还是活受罪的!早就知道“神州”的名字,非常美丽,我却身陷这里,虽然没去多作了解,但不断的罹难,而且是被害于人的,很明显,谢院长同韩站长始终是内外勾结、沆瀣一气的。当然,我只能惟命是从矣!
特殊就引人注意!所以,我没抽多久,唐大哥、小俞和小刘已经边喊着“兄弟”、“林大哥”,边涌进屋里、坐到各自的床前,头脸近我。于是,我竭力地提提精神,向他们拍个手。唐大哥眉头一皱,问:
“你怎么又来了?”
“哦,还是领导把我关进来的。”
“哎呀……”
他们仨人立即愣住了眼神,咬牙切齿!面对他们的痛恨,想到自己并没犯罪、亦非精神病人,我也禁不住愤慨了心情,就坐起身子、靠到墙上。哼,他们虽然没有看见外面的那些走狗们,但仿佛已惊奇到韩二水他们的丑恶嘴脸。
不过,我却觉得对不起唐大哥、小俞和小刘了,因为我的事让他们仨人生气了,于是递过去三支烟、点上火,说:
“都抽抽烟吧,不谈我的单位了。”
“唉,你的领导和同事可算人啊?”小刘摇摇头。
“真想不到外面还是这样的!”小俞感叹不已。
“兄弟,你怎么就任由他们欺负呢?”唐大哥眉头皱得更紧了,“你都有老婆了,找公安局……找法院……他们还敢欺负你吗?”
“咳,你不知道,现在的官司不是好打的,领导的权力大、帮凶多。”我无聊地抽口烟,“你想,单位的那些人其实都是同事,但他们宁愿去做领导的走狗而害我,这仿佛也是那帮家伙的人之常情,正所谓狗性矣!”
“实在遗憾,你努力工作还会遭殃,而我们是杀了人、伤了人的,自觉罪有应得,心也平静,可你呢?”唐大哥的声音已经可怜。
“那样的坏人怎能当上领导?”小刘大感奇怪。
“你没出去,不知道,就是那样的人脸皮最厚,会做走狗,才能当上领导的,因为单位里要的不是真正的才华,而是拍马屁!可想而知,无论你干什么,上级说你行,你才行,所以从古至今学无所用的人多的是,像李白、陶渊明、吴承恩、曹雪芹、蒲松龄……等等。”
我凄苦地解释。虽然他仨不太清楚“李白、陶渊明、吴承恩、曹雪芹、蒲松龄”的情况,但他仨相信我的话!因此,唐大哥更显得心酸了,说:
“真想不到,你们单位的领导与同事,就是社会上的二混子带着二痞子在耍赖害人了,太没管制,唉!”
接着,他甩甩烟头,叹口气。
“我原来在大学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些,所以在单位这么多年了,尽管未断遭害,可我仍低不下头,因为我一直觉得做人要活出正直,‘哪能人不做而去做狗’呢?”
我虽然是在交谈,却也感觉是在扪心自问,而且仍未服气于韩二水他们曾经的罪恶,所以痛愤尤甚,就再次外望一眼。然而,目光当即被阻断在狭窄的通道间,且灯光昏暗,我不由地闭上了眼睛,但腰杆挺得更直啦!
“林弟兄单位的领导虽然能够仗权欺人,但我并不认为他有本事;那些同事就是狗样子,我虽然没见着他们。”唐大哥开始怒气冲冲的了。
“对,真正的本事是用来成就事业的,而不是用来欺人的,那些同事更加可耻,人不做而去做狗。”小俞跺下脚。
“他们那帮缺德的家伙就是狗性的,”小刘既怒也悲,“怨林大哥命苦了!”
我情不自禁地睁眼,但是他们关于迫害未断的交谈已使我心胆俱裂,就抽口烟,丢下烟头,讲不出话了。唐大哥好像理解了我的心情,对他俩说:
“林弟兄刚来,没精神,我们还是出去玩吧,让他睡觉。”
“好……”
他俩朝我一笑,便随着唐大哥出去了。于是,我又睡下了,孤零零的。
早晨,我还在昏惑之际,自觉肩膀似乎被推动了两下,以为碍事呢,就圈起了身子。与此同时,一声呼唤却大响在耳畔:“起来吧!快吃饭了。”我的胳膊也被碰了一下。
于是,我慌忙睁开了眼睛,一看,唐大哥正站在床边,手还摸着我的胳膊。自然的,我当即明白他是在喊我,就坐了起来。小俞和小刘已经不在屋里,外面吵吵扰扰的。然而,我仍很疲惫,尤其发现自己的晚饭还摆在床头柜上,就说:
“谢谢!我不饿,这里还有饭。”
我手指向自己的饭碗。他看一眼我的晚饭,摆摆手,回驳道:
“还是去吃一点热饭吧!”
“现在天气都是热的,饭不冷,能吃。”
“哦……”
他自觉没法讲通了,尤其我无精打采的样子也让他怜惜得无话反对了,于是关心地点个头,回答:
“那,好吧!”
他说着,就走了。我很感激病友比这里的护士、护工、医生和领导还好,不过,也因此多了一份遗憾——这里可有服务?因为,小铁门里领导完全不见,医生可谓不遇,护士和护工莫过吃饭服药时来一下!于是,我捂起耳朵、闭上眼睛,继续躺下睡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吃药了——吃药了——”的吆喝声又将我喊醒。于是,我急忙起床,因为晓得饭后吃药,便端起碗、拿起筷子。然而,吃了两口,我就没有胃口了,只好空手出门洗把脸,排上了队伍。
来的迟,排的远。所以,我非常无聊地等了很长时间,最后一个收到了医院的七粒配药,借用小刘碗里的水儿服了。可是,我并未轻松,唯觉头儿更昏心儿更闷,因此仍萎靡地瞧着其他病人的玩耍,也忧郁再独身于小屋,就坐到饭桌前。虽然周围很噪,但我却无神顾及了,忡忡忧心了一会儿,便趴在饭桌上睡觉了。
不久,我忽觉胳膊有些难受,脑中触电似的一闪……呀!我看自己正坐在地上,两位病友抬着我的手臂。
“你方才摔倒了!”
别人在旁边说,很着急。当然,无需解释,我已明白所以。唉,刚吃了药,咋就犯病了?
屁股都摔得很痛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