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级总公司就在我们汽车站的马路对面,办公楼高达七层,还是我上班前两年建的,楼下是一个大汽车站,售票厅和候车厅都有我们单位的四、五个大,停车场更是特大无比。然而,首先入眼的总公司办公楼已经十三年多未更新了,所以第一感觉就是那里都很旧了。
当然,因为急于办事,我没得顾及这些,只是又上一座楼,进入第四层办公室,处长一人正坐在屋里。
我痛苦地站到他的办公桌前,报告起自己刚才“房租费”和过去“安康医院”的不幸……他年纪约摸五十岁,个头不高,有些胖,额头上皱纹也重了。自然的,我的坎坷怅然感人,听着听着,他的身体靠近了我一点,说:
“别伤心!说明情况,我来向总经理反映一下。”
“我92年交通大学毕业……”
然而,我才叙几分钟,断断续续的,因为心伤。突然的,外面楼梯上趵趵嗵嗵地响起了多人的脚步声。我不由地回首。同事朱胜庆、王芜文与两个治保员已经急溜溜地闯了进来,将我围住,一起大叫:
“回去!林泽祥。”
“啊?”我一惊,立刻怒言诉理,“这里不是汽车站了,他韩站长仗权欺人也不能‘高’到这里!”
“走,别啰嗦!”
朱胜庆和王芜文竟然左右一齐拽我了。他俩合伙,确实更蛮,因为一样年轻,朱胜庆脸皮粗糙又黑,鼻子有点翘,活像一只上了鞋油的旧皮鞋;王芜文却面孔臃肿虚白,眼睛两条斜缝般松弛在颊肉之上,胡子少,光秃秃的嘴唇仿佛穿着拖鞋的脚后跟。——两人长得真如狗,可谓一黑狗与一白狗!
“你们还在总公司乱搞?”
很意外,我这愤慨一问,却激动处长站了起来。他当即伸手拦开朱胜庆和王芜文,说:
“你们回去吧。”
他俩面色一慌,同时松手,都不敢开口了。屋里沉默了一会儿,走狗们狠狠地瞪我一眼,终于乖乖地退走了。——他们其实在向处长证明着我的不幸遭遇!接着,我又继续叙述了一会儿。然后,处长的脸色已经为难,说:
“行,你的事情我晓得了。不过,小林你知道的,现在各个下级单位都是经济独立核算,所以你的事上级领导也不便处理,你先回去吧。”
“好的,谢谢处长!”
我遵从地出了门,心中仍然感激他刚才拦下走狗们的作恶。回到家,我愤慨地对爱人追述了韩二水、朱胜庆、王芜文和治保员他们的欺辱。而她的诉说,可谓韩走狗“无所不用其极”:
“因为担心再发生矛盾,又被韩站长欺负,一直没跟你说,自从你进入安康医院,工资就变少了,才三百多元,被扣了近一半的钱。”
“哎呀?他韩狗子真是缺德至极了!我明天就去单位问问情况。”
“别去了吧!人家毕竟霸占在站长的官位,还豢养着那么多条走狗。”
“做人总该讲理吧?病假也不是我要请的,怎能再扣我工资?我要争取正义!我相信中国还有正义!”
“噫……噫……”小敏苦恼地劝说,“那,即使他韩站长明天再猖狂,你也让着他吧!”
“好的,我也不想与他们那窝‘狗’斗,脏了自己。”
其实,我是竭力在自抑着痛愤而安慰她了。所以第二天一吃过早饭,我就又要去见韩站长。小敏却赶紧拦住我,说:
“算了吧!不找他了,等他自己讲良心吧。”
“姑父,就别找他了,他没良心,他父母总该有良心的,等他家人管他呗。”
蕊蕊也上来相劝。然而,提到韩站长的父母,我的眼前立即浮现出其母亲几年前在单位霸坐于客车之上,叱喝同事的样子……所以,我还是止不住陷在失望之中了。
犹豫了一会儿,面前是亲人的关心,身后对韩二水的担心,想起昨天连房租费都没取到,我才停步了——那就看看以后吧?
过了几天,我还没出门。然而,“嘀铃铃”手机响了,小张的关顾却来了:
“林哥,我晚上去你那一下!”
“好啊!”我特别高兴,“那你早点过来!”
“行,我下班就去。”
“谢谢,见面再聊!”
中午,爱人一回来,我就告诉了她小张将来。她猛一惊喜,却又皱眉。我不由地奇怪,便问:
“怎么了?小张来这……你烦?”
她沉默一会儿,才为难地开口:
“你不知道,自从你进入安康医院,严大哥都联系我们很多回了,每次我都骗他说你有事去了,所以他早就急着要见你呢!”
“那……那我们迟早都要相聚的,今晚也请他来吧!”
“好吧!那,就这样呗。”
她难言悲欢。我就拨通了严大哥的手机,说:
“严大哥,我今晚来一位同事,请你也来一下!”
“啊呀!很久没见你了,咱们说话算话,我过去要能见到你。”
“行,你放心!”
“呵,”他已经惊喜不已,“那太好啦!”
下午,我立即去菜市准备了酒菜。出院半个月了,秋天也凉快了,我总算有了一些精神,然后便开始陪孩儿在门口读起了画报……
不知不觉的,夕阳西下,一声熟悉的问候在楼下响起:
“林弟兄,高低见到你啦!”
“哎呀?”
我头朝下一伸,原来是严大哥来了,手拎着一袋礼物。虽然相隔一层楼,但见面就觉亲热已近,我急切地说:
“快上来!快上来!”
“哈哈……”
他仰头一笑,就上了楼。今龙喜滋滋地喊道:
“严大伯……严大伯……”
“严大伯好!”蕊蕊也迅速出了屋子。
看着他手里的袋子,我却觉尴尬,就说:
“怎么还拿东西?”
“又不是给你的,是给侄儿的!”
他脸色一振,便将袋子递给蕊蕊,抱起今龙。而我一站起,他就大惊:
“怎么……你病了?身子胖了,脸也虚了。”
“哦,没有,是心情不好。”我慌忙谎言遮盖。
“怎么心情不好?家里有什么事了?我那么多次联系弟妹,都没能见到你,她讲了吧?”
“嗯,讲了,我有事呢。”
我已经被他问急了。蕊蕊虽然拿出板凳,让他坐下了,但他仍问话不停:
“你什么事,怎么连身体都搞的不对?”
“噫……”
我停了一下。突然的,房东阿姨从我身后出门,说:
“小严,你还不知道呀?他被领导,就是那条走狗韩站长,关进什么精神病医院两个多月,太可恶了!”
“啊,韩走狗居然这样缺德,现在还能仗权欺人?都什么社会了!”
严大哥眼神愣了。孩儿惊奇地摸着他的脸。严大哥展望一眼汽车站方向,沉默了一会儿,特别伤心地对我说:
“唉,林弟兄,大哥也没能力为你讨还公道,愿望以后政府能有正义之人站出来!”
“世上还是好人多,相信会有人惩恶扬善的!”阿姨抚着我的后背,“小林,你也要多注意身体,保持健康!”
“好的,谢谢阿姨!”
这时,小张笑嘻嘻地攀上楼梯。我虽看他也手提着礼物,但是也没心思讲话了。严大哥却立即站起,愤慨地说:
“小张,你可知道,你们那个狗站长韩二水完全不是人了,他竟把你同事林弟兄关进什么精神病医院两个多月。”
“哎呀,林哥,上次他们打过你之后,警车还把你关到那了?怪不知你身体看起来都不对啊!”
“唉,你们单位那么多人,怎么容许这条姓韩的走狗当上站长、肆意害人?”阿姨朝小张摇头。
“阿姨,你不知道,他韩走狗手下还豢养了很多走狗!”
“哇,那是什么汽车站了?”
阿姨一惊更怒!我着急不能再让他们生气了,就转身向阿姨摆个手,又对小张与严大哥说:
“外面热,我们还是到屋里扇电扇吧!”
“哼……”
小张依然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