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盟宣誓
高台上旗帜飘飘,五个穿戴朝服的人物各自礼让,走上了盟台,等坐下之后,《东周列国志》里记载齐桓公说了这番话:“王政久废,叛乱相寻。孤奉周天子之命,会群公以匡王室。今日之事,必推一人为主,然后权有所属,而政令可施于天下。”
哦!闹了半天原来是这样啊!几个诸侯一听,心里明白了,你齐桓公想做盟主,给宋桓公定位只是个借口。一时鸦雀无声,一时议论纷纷,这个时候还没有人能够意识到:面前这个刚当了三年的年轻国君和身边这个魁梧的谋士,他们在未来将管理中原几十年的国际秩序。陈国、蔡国和邾国这都是为了巴结齐国来的,反正自己是小国没有那个能力做盟主,何况他们爵位低、国家小也说了不算,顺水推舟地说:“当然是您了。”其实,论实力,齐国比起那几个没来参加的大国也强不到哪里去。
旁边的宋桓公一时没有吭声,昨晚原本说得好好的,但真到了这种场合还是感到难以启齿,毕竟自己国家实力和齐国也是相当的,而且爵位在齐桓公之上。
管仲看宋桓公不开口,就微笑着问:“那宋公您的意思是?”
“啊!当然是齐桓公了。”一愣之下,宋桓公这几个字吐得心不在焉。
“既然大家一致推选齐桓公,那么就由齐桓公出任盟主。”管仲大声宣布之后,又拿出一条缔约来共同签署,大致的内容是这样的:“某年月日,齐小白、宋御说、陈杵臼、蔡献舞、邾克,以天子命,会于北杏,共奖王室,济弱扶倾。有败约者,列国共征之。”
五个国君都签字,然后跪在虚设的周王位子前对天发誓,诸如有违誓言天打五雷轰之类的话,这些在当时的盟会上都是习以为常的走过场式,但是他们不知道这是管仲设下的计谋,以前的会议里这些或许不当真,今天这个会议却是每个字每句话都是认真的。
等发完誓,行完礼,管仲总算塌实了,羊终于进套了,微笑地走上前去说:“各位,鲁、卫、郑、曹等,故违王命,不来赴会,不可不讨。”目视齐桓公,齐桓公认真地点点头,拱手道:“各位,有道理啊!一定要讨伐,只可惜我的兵马不足,希望各位能鼎力相助。”
君臣在盟台上一来一去,把面前的几个首脑都晃悠得愣住了,以前就是动动嘴皮子批评一下那些缺席会议的国家,也没有说要动真格的,现在突然说要去讨伐那么些大国,不自量力,可是刚刚才发了誓“有败约者,列国共征之”,这是掉进套里了,一时间还没有人能答得上话来。
现在最好是有个人先开口,有人开口大家就会跟着,管仲要把他们往里面引,看看邾国国君克,这个人是老头子糊涂些,况且和齐国是近邻和老友,让他先开口再好不过。管仲走到老头面前,很有礼貌地说:“这里您最长,您先说说您的意见。”
“哦!这个当然要讨伐,齐桓公说的对,这些人太无理了。”邾国的老头开了口,其他的两位也跟着附和。他们可能也是怕不赞成这个决定就没命回去,这分明是个套,既然都掉进来,还不如配合些。
只有宋桓公一言不发,他不干了,客气地附和可以,但真的要干鸡蛋碰石头的傻事,他是不会跟他们去做的,齐桓公太天真了。管仲一看他不说话,在沉思,心里就扑通一下,坏了,这个人看来还是耿直,不吃这套。
如果没有宋国的参与,这场外交就很难做下去,可是,讨伐那么些大国在常人看来的确是件以卵击石的事情,宋国又不需要巴结齐国,这可怎么办呢?管仲坐在烛光下思考,始终没有想出好的解决办法,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宋国逃盟
第二天,一大清早就有人来报告,说宋桓公连夜逃回宋国去了,还放话说:“别说一个齐国,就是五个齐国也未必能打赢”。
《左传》庄公十三年传记载:“宋人背北杏之会”。
管仲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立刻去见齐桓公,他知道齐桓公一定在大发雷霆,痛斥宋桓公,要去攻打宋国。可管仲要去劝他不要先讨伐宋国,在情绪激动的时候,齐桓公肯定听不进去他的话。等到时间差不多,齐桓公应该骂得气喘吁吁了,坐着休息等他的时候,他才过去。
果然,这个年轻国君坐着大喘气,一看见他来了,立刻说:“仲父,那个臭小子太不给面子,寡人必须平了他的气焰。”
史书上说这是齐桓公“九合诸侯”的第一会,齐桓公当时还极其年轻,对于他四十三年的国君生涯,这只是第三个年头。在这次盟会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先是零散的来了几个小国,后来连会议的主角也跑掉了,可以说失败之极,难免怒气冲天。
但管仲看来,这仍是一个小小的胜利,起码大的目的还是实现了,只是遭遇了一些挫折,而挫折正是胜利的前奏。管仲耐心地跟正在气愤当中的齐桓公分析了目前形势,首先要讨伐的国家不是宋国,而是鲁国,不能因为其中细微的变化就打乱整个战略方向。
他在竹简上画了这么一条路线:先是山东西南部的鲁国,再是河南商丘一带的宋国,最后是河南郑州一带的郑国,地域由近到远,把政治军事辐射圈慢慢向外扩大,避免长途跋涉,首尾不能接应。
当中原各诸侯国还在纠缠本国事物的时候,管仲已经开始部署他的外交称霸路线图了,他对齐桓公说:“没有任何事情能比胸中的抱负不能实现更加愤怒和痛苦的。”
这也是他能够一次又一次的直面挫折的动力所在,后来他更是用几十年的辛苦谋略来经营称霸的步骤。如果几次的挫折就后退,或许他现在还是个衣食不饱的小贩,或许早在公子纠那个时候就自杀了,或许也可能在这次北杏盟会上打退堂鼓,过他齐国相国的富裕生活,总之,就用不着冒着战争的危险苦心地去谋划。管仲没有后退,他当时已经四十三岁,而姜太公在这个年龄还没有遇到他的明主,还在埋没着人生,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齐桓公再次默默无语,为自己的激动和鲁莽沉默。他问管仲:“那么讨伐鲁国应该怎么做?”
管仲很高兴,齐桓公现在已经能够静下心听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