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桓公立刻召集群臣商议此事,他本人的意思是想先发制人,率兵先给鲁国一击,这是兵法上很妙的计策。不料首先反对的人正是管仲,管仲认为军队自从上次大战后就没有休整,朝野还存在异己的不安势力,而且百姓希望能在刚刚稳定下来的日子里,安稳地生产生活。上次是自卫反击战,人民为了自保才奋勇作战,取得了胜利,现在如果出兵鲁国,势必被认为是侵略,士兵自然不会尽力。
此刻的齐桓公再也不是四个月前那个听完他的大论激动不已的孩子,他的热情已经荡然无存,内心只有君王独断独行的冷酷。因为管仲没有在谈论完那番大论之后立刻给他变出一桶金子,他渐渐地失去了信心和热情,觉得这个点金术是假的。君王自古以来都有急脾气,他哪知道治国图强是和田地里种庄稼一样,要慢慢长,一季一季收割,不是什么点金术那样的妖风,也不可能拔苗助长。
现在齐桓公听不进去管仲的建议,他觉得上次乾时战役也没有你管仲助战,不是照样打败鲁国,而且管仲当时还在对方的阵营里,仍是败在他手下。齐桓公看看管仲,意思是说打仗你不行的,把目光转向鲍叔牙,上次战役是他指挥的。
于是,齐桓公就命鲍叔牙为大将,指挥全军,自己亲自坐镇,誓要再打一个漂亮仗。
管仲望着把他撇在一边而留下鲍叔牙议事的齐桓公,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开朝堂,在第一次重大决策上,他就面临权力失衡的打击。满朝文武都看到了,最高统治者根本不支持他这个被任命代理全国事务的CEO,当初如此隆重的拜相只是个空洞的形式,在别人看来,他现在是被一脚踢下了最高的金字塔顶。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一个人未建一功是不能使别人信服的。他没有后世诸葛孔明那样的运气,遇到个温顺的刘备,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血气方刚,虽然以一个国君审视天下的勇气和胸怀接纳了他这个仇人,可是,心里总是排除不了那原先深刻印下的喜怒哀乐。这种心理上的隔膜,就像一道没有钥匙的门,随时都会被风吹动,关上,隔绝彼此原先建立的信任。
群臣从他身边川流般无声地走过,消逝,没有思想。他站在朝堂外的台阶上,凝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际中刚升起不久的太阳,心里想到改革是件棘手的事情,现在更遇到了让他最担心的事情:君王不再信任和支持!最后可能就是白忙一场。心头又仿佛浮现出他当初饥饿地趴在马背上绝望的感受。
一个人在背后拍了拍他,是鲍叔牙。他从里面议事完出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管仲眼里的意思是说:“还是要打这场仗?”鲍叔牙眼里的意思是说:“算了吧,随他,毕竟是我们的头头,别灰心!”
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