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馆,宁拓成抱着渐渐熟睡的苏漫儿并没有回到迎客来酒楼。这次的中毒颇有些蹊跷,看来暗中的敌人已经潜伏在酒楼附近了,甚至乔装成寻常的宾客住在其中,再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此时此刻,找个地方暂且安置下来,等待明天的招徒仪式才是稳妥之策。
找了间普通的民宿,给主人一些零碎的银子,总算是安定了下来。在有些清寡的民宿偏房内,把苏漫儿放在床榻上熟睡,自己则一个人坐在桌旁发呆。杨家真的有那么大财力连续两次请修仙者出手暗杀么?他盯着眼前穷酸透洞的木桌思绪却早已魂飞天外。如果不是杨家,又是谁这次对漫儿下手?目的又是什么呢?宁拓成越想心里越烦,越想越没有头绪,索性最后直接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转眼间日头渐沉,迎客来酒楼中那对中年男女趁着夜色尚未变浓,便匆匆离开了。
而在城中心周围一个深巷子的拐角处,背着鸡毛掸子的邋遢醉汉,刚刚从睡梦中转醒,眯了眯干涩的眼睛,一把推开盖在身上的破旧草席,又伸了伸蜷曲久了有些僵硬的腿,这才不徐不缓地往巷外走。
外面的主街张灯结彩,两旁都是卖小食卖礼品的摊子,他缓缓走过,想都没想直接随意一伸手,从摊子上拿了一块糕点亦或是一把酥糖,放在嘴里就吃。而更加神奇的是,平时遇到这种偷吃的流浪汉,店家大都直接出手一顿胖揍或者恶语责骂,但此时的却像透明人一般对他熟视无睹。吃了几块点心填饱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后,这人用脏袖子檫了擦嘴,才从背后一把将鸡毛掸子攥在手中。
看着眼前不远处华丽挺拔的高耸阁楼,他抖了抖手中的鸡毛掸子,在身上随意地那么刷了几下,仿佛是要掸掉那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般。接着大步一迈,竟然整个人凌空而上,踏着虚空一步步走向眼前的阁楼。而周围逛街的民众好像没事人一般,对眼前的奇异景象熟视无睹,仍在忙活自己的事。
茫茫夜色中,这个拿着鸡毛掸子的奇人一边悠闲地在空中闲庭信步,一边哼着小曲,看似步伐缓慢,却转瞬丈许之遥,几息之间就来到了中央阁楼的楼顶,脚尖轻轻一点,便稳稳地落在层层叠叠的琉璃瓦上。
将鸡毛掸子往身后一别,闭上眼睛四下探查,才楠楠自语道:‘来早了么?’说完自顾自地随意坐在琉璃瓦上闭目养神去了。
而在他身下的阁楼中,一场别开生面的寿宴才刚刚拉开序幕。
汇贤城城主袁默涛此时正举着一盏翠绿剔透的夜光杯向着今晚的所有宾客敬酒:‘感谢大家今天不辞辛劳前来给我袁某人祝寿,在这里先感谢大家了。古语有云,草木枯荣无岁月,年识见长几春秋。我袁某人虽然痴长了这些年岁,却庸庸碌碌没什么得意的建树,但值得庆幸的是,我结交了诸位这些难能可贵的益友,这才是我生命长河中最宝贵的财富。来!我先敬诸位一杯!’
在坐宾客也纷纷响应,举杯痛饮。酒过三巡,袁城主叫来身边的随侍奉上几个盖着红布的盘子。
‘想必诸位也是知道我袁某人之前有过一段修仙的经历,奈何福源浅薄才来这尘世中讨个清闲。虽说不问仙路,但还是有些收藏的癖好,这次就在大家面前卖弄卖弄,展示一些鄙人的收藏供大家赏析一番。’
‘这第一件呢’袁城主从随侍的手中接过一个盘子,随手打开里面是一双闪耀镂空的金属手镯,‘这是袁某偶然收得的一对连理掐丝束命镯。乃是一对罕见的困敌之宝,品质在中等法器的顶峰,组合起来隐隐能达到上等法器的威能了。这对镯子法力催动之下,能发出束法金光,困敌于方寸之间而不得脱身,亦能形成屏障保护自己周全。算得上是多用途的良品了。’
说完递给了周边的侍从,把自己手边的这盏夜光杯举了起来。
此时阁楼外的窗沿上停着一只不起眼的灰色小鸟,它在刚才城主介绍藏品的时候,隐隐露出一副人性化的不屑的眼神。
袁城主举着这盏杯子,有些怀念地说:‘这盏夜光杯从我修仙入门不久后就伴我左右,这些个年头以来从未离身,算是感情最深厚的一件器物了吧。’用手摩挲了几下,眼里透出说不出的一股柔情‘严格上来讲它算不上品级,只能算是一个奇物。这盏夜光杯能慢慢潜移默化地改善杯中所装液体的品质,年岁越久,品质越好。而且最珍贵的是它还对一些入了品级的药材或者天地良材有用,虽然作用非常缓慢,但也算是一个珍奇之物了。’
之后袁城主又介绍了一些自己的珍藏之物,有法器,有药材,有奇物,令在坐的宾客无不叹为观止,大涨见识。
‘最后,袁某人要给大家展示的是六年前因缘际会所得的一颗宝珠。’他有些神秘地向下面的宾客说:‘这颗宝珠出世时本有一对,但奈何袁某实力不济,只得了其中一枚。虽然没有凑得完全,但对我来说仍旧是天大的福源。甚至可以说,有了这颗宝珠才吊得袁某的这半世性命,所以它对我来说异常珍贵。’
宾客看着周围随侍手中空空如也并没有拿什么托盘盛放东西,觉得有些奇怪,那颗宝珠在哪呢?
袁城主看着大家不解的表情,神秘地一笑,暗中运起法力。
在宾客之中,一个面容俊秀的青年此时在角落里异常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手因为紧张早就下意识地攥成了拳头,手指节此刻也被攥得略微发白。
月正当空,素光漫撒。一个普通的民宿中,宁拓成百无聊赖地擦着自己的佩刀,苏漫儿此时一直在他身边碎碎念。
‘哥,都睡了一天了,我们出去走走好么,昨天我听酒楼掌柜的说今天有花灯展览诶,可漂亮了呢,就出去看一小会嘛,行不行,行不行,我绝对不乱跑。’苏漫儿摇着他的胳膊撒娇道。
‘不行!你今天才大病初愈就想四处瞎跑,知不知道明天是游云仙宗招徒的正日子!这可是你命运改变的关键时机!现在不好好休息准备,明天怎么能顺利过关。再说了,暗算你的人还藏在暗处无从知晓,现在出去要是再有什么不测我怎么给你爹交代!不行!’
‘就出去看一会嘛,我们都搬出酒楼来了,这么大的城市谁能知道我在哪?再说都睡了一天了,现在精神的要命,怎么休息嘛。我的好哥哥,就答应我这次嘛,出去看一小会行不行,就一小会,这么这么这么这么的一小会。’苏漫儿用指尖死命地掐成一个点,在他面前晃了一晃,仿佛出去玩的时间就跟那个点一样小。
看着眼前古灵精怪精神旺盛的小姑娘,宁拓成真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早晨病得跟个被霜打过的麦子一样耷拉着头,现在却跟个拿着滚烫栗子坐立不安的小猴子一样。坳了半天,终于抵不过小姑娘的死缠烂打,无奈地带着这个小活宝出门看灯去了。
‘哇,好美诶,真的是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咱们那只有逢年过节才有几盏像样的花灯,这里却能凑出这么多美的没边的花灯,真是好气派啊。诶诶诶,哥你看,那有卖糖葫芦的,还有花生酥糖呢,我要吃酥糖!要吃酥糖!’一出门的苏漫儿整个精神头活跃了一倍有余,拉着宁拓成这边转转那边尝尝,宁拓成此时就感觉自己只是一个活动的钱包,开始还提醒几句,后来发现自己说的话根本不顶用就直接闭嘴被她拉着四处溜达了。
慢慢地二人渐渐靠近城中心最繁华的地方。
袁城主法力一运,一颗不起眼的坑坑洼洼的珠子从他的灵海中透了出来,浮现在他的面前。
周围宾客看着这颗就算扔到大街上都不会有人捡的珠子有些纳闷,这么不起眼的珠子真的有城主说的那么神么。
袁城主神秘地笑了笑,刚想给大家介绍它的功用,忽然间!
‘砰’一根破旧分叉又有几分褶皱的鸡毛瞬间穿透屋顶静静地悬浮在他头顶三寸的地方。同一时间站在栏杆的那只小鸟陡然一张嘴,一团紫色的毒雾就向毫无防备的城主飘去!
而在墙脚的那个清秀青年一脸的恼怒,手掌一翻一枚玲珑的印章就砸了过去。
这一瞬间的变故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大家前一刻还在盯着这颗不起眼的珠子观赏,后一秒就出了这么大的差池。
游云仙宗派来的老头此刻也一脸的警觉,瞬间催发一柄白色的小旗向城主头上飘去。
此时的袁城主身心俱震,刚想把这颗珠子收入灵海,却发现头顶悬着的这根羽毛令他动也不能动,全身法力淤滞,连收回都无法做到了。
‘遭了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