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洛斯走了,艾瑞莉娅走了,易也走了,他们本应该去的地方就是前线,祈夜清楚他们天都没亮就走了,如此算来她晚来一天也就不会遇到这么多事情。
她其实可以等他们走了再回来,休息好之后她就是整个艾欧尼亚仅次于索拉卡的最强武力,她有这个自信,可是她在一个错误的时间点来到了这里,在自己最虚弱,最无助的时候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人前。
一定是很可笑的样子吧,她记得她似乎是哭了呢,真丢人啊。
但是哭过之后她感觉乱哄哄的脑子稍微冷静了一些,可以理智一些的想一些东西。
她默默地从床上坐起身,房间里还残留着艾瑞莉亚的温度,很温暖,身体里的血已经不是那么冷了,但是依旧没有人血那样的温度。
她其实很早就醒了,但是她也只能装作没有醒,静静地听着他们一言不发的离开,听着他们的脚步声飞快的朝村外远去,渐渐超出她感知的极限,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天已经亮了,但是她不想起床,她还想再睡会,她拉上窗帘重新把自己摔回床上。
催化神石的力量已经随着血液渗进她的身体,她感觉自己的血脉有些失控,常态下她的血液不应该是这个温度,但是此时她的状态很虚弱,身体为了保持低消耗所以降低了温度,这个状态称之为血冷,无论是这个世界的符能学还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物理学,她都清楚寒冷并不是一种存在性的能量,寒冷只是因为热量被过分的摄取所造成的一种状态。
至于她的要素之力,冰火同存,只是代表着能量甚至是存在性流动的一种状态,原初之时,这个世界原本不分物质和能量,正是因为规则的约束才有了这个世界。
冷和热并不对立,他们只是这个世界的存在形式,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对立,即使是存在与虚无也是相互依存的。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理解是一回事,她现在就是感觉很冷,很不舒服。
她的血脉不受控制的汲取着附近所有的热量,转化为魔力但是即使抽干这一小片区域所有的魔力和热量,也绝对不够她这次进化所需,她的第一次茧化是在那个特殊的梦境之中,从此她有了爪子和翅膀。第二次是在诺克萨斯占领区的实验室,她有了尾巴和感召虚空原介质的能力,这一次是第三次,但是第三次需要长时间的能量积累,即使是沃里克也不能理解虚空血脉的进化到底需要什么,否则他绝对不会如此草率的将催化神石植入她的身体,积累不到足够的能量来进化,催化的力量给她带来的也只有痛苦而已。
在她的感知之中北方出现了一个很强的能量反应。
这股气息她不是很熟悉,绝对不属于艾欧尼亚现存的所有强者的能量层级,片刻后一个有些熟悉的东西模糊的出现在她的感知,她终于明白这些人是什么人了。
她感觉到的那个东西是她留在瑞雯身体里那一小节尾刺,于是她立刻就明白了:这群人是诺克萨斯的军队,虽然还不清楚为什么这群人会绕过边界线来到这里————理由有很多,可能和沃里克有关,可能瑞雯那个傻妞不小心说漏嘴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很干脆的对她的上级实话实说————她是他的朋友没错,但是她首先是一个诺克萨斯军人,然后朋友只是她们私下里的关系。
反正他们来都来了,原因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其实她完全没想过诺克萨斯的军队会在这个时候来,因为刚刚易他们才离开,这几乎是整个艾欧尼亚最强的力量了,即使是诺克萨斯的高端武力全至也未必能留下他们,毕竟艾欧尼亚和诺克萨斯相差的是最底层的士兵和中层的将领,所以一直都是艾欧尼亚的人刺杀他们,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情况会反过来。
腿还有些软,不过扶着墙还是能站起来的,要不要告诉村子里的人呢,没有什么意义吧。
我,应该,能挡住,吧?她苦笑着问自己。
“小于,”她站在房门前低声呼喊了一声。
“咦,烨姐~你回来啊,”听到她的声音,远处那个本向着村口走去的少年听到有人喊他,微微一愣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立刻回过神向她跑过去。
“你听我说,小于,现在立刻去告诉所有还待在村子里的人,叫他们撤离这里,有诺克萨斯军队过来了,我去挡他们一会,你快去叫他们收拾东西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那个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立的身影已经闪烁到了村口的位置,她最后看了这个村子一眼,声音已经变得严厉:“快去。”
轻轻的从戒指里取出一把已经化作枯石的重剑,她有些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剑刃粗燥的表面,这把剑几乎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陪伴着她,但是因为她的血脉无法握剑,因此它只能自我封印。
“破晓,虽然我已经彻底堕入黑暗,但是这一次我是为了守护,守护我身后这个村子,你知道的,这是我最后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
“那么,那么你是不是,可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把脸贴在剑脊感受着那股温凉,亲密的得仿佛老友低语,却凄厉得字字都在滴血:“可以最后再帮我一次?”
随着她的这句话,剑上那行石质的铭文一点点的流淌着莹白色的光,光芒越来越亮,最终她缓缓把石剑刺入地面,柔和的白光与岩石的锋刃轰然从村口两侧的田地中爆发出来,沿着道路两边死死地堵住了从北方通往村子的其他道路,而她就站在那唯一的通道上,拄着幽梦冷冷的站立,仿若一座孤独的岩像。
她仰起头,轻轻闭上眼,吐出一口气,头也不回的对着那个吓呆了的孩子再一次重复。
“快,去,叫,他,们,走!”简直是用吼的。
烨,这样有意义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只能这样了。
如果你拦不住呢?
起码,我尽力了,不会留下遗憾。
哦,那我明白了,这就是人类的固执?
可能,可能,算是吧。
两个灵体亲昵的把脸贴在一起,烨,无论何时,还有我在你身边。
凉凉的东西自天空一滴一滴的落下,为这片饱受灾难的大地带来了一丝湿润的味道。
下雨了啊,就和她的那个梦一样。
忽然到来的雨水瓢泼而下,她在雨水中站直身体,闭上了双眼,轻轻抽出幽梦,拇指按住了幽梦锋利的剑刃,调整着站姿,摆足了架势,但是还是能感觉到一阵一阵的虚弱感。
她的血,很冷,因为她恨,她恨那些将要来的人,如果没有那些人的话她原本可以好好地做一个姐姐,做一个学生,做一个人类,做一个人类的,女朋友。
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汩汩流淌,填满了地上的坑洼,她听到了他们肮脏的脚步踩在田地里的声音了,他们离她越来越近了,马上就能杀了他们了啊。
五百米,四百米······一百米
她“看”到了他们呢,她“看”到了诺克萨斯的士兵,很多很多,她感觉到了另一部分她的肢体,很微小的一部分,那段肢体已经留在了一个人的身体里,和骨头连成一体,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命,因为,都是敌人。
虚幻的感知和现实中的视线重合,她终于睁开了眼,那一刻那双暗紫色的双眼隐隐有血光迸溅,即使是这些身经百战的狼虎之师也是迟疑了一瞬,因为那双眼满满都是冷冰冰的杀意,还有发自内心的怨恨,他们不怕死,可是不会没有恐惧这种情绪。
闪剑——咒刃——无极剑道——飞天姿态
她的身影融入风中,从手中的剑刃到她的每一寸肢体都完美的刺入了空间的缝隙之中,若是真的有一双眼能够捕捉到接近音速之下扭曲维度的画面,那么那双眼一定会为这个少女优美的姿态而震惊。
这具身体并非人类,因此能够超越人类既定的极限,她的身体可以弯曲到人类的身体达不到的角度,所有的关节都连成了优美的曲线,就像是火焰节她无人欣赏的舞蹈,但是这剑刃之舞并非为了美丽与艺术而是为了————杀戮。
这是艾欧尼亚艺术界最大的的耻辱,却也是骄傲,因为她的舞蹈已经达到了一个极致的高度,浑然天成,翩若鸿影。但是这是在艾欧尼亚有史以来所有能考证历史当中,唯一一例纯粹为了暴力与杀伤而创造的艺术。
闪击之剑————闪剑
她仿佛一只蝴蝶,一片落叶,一个影子,随着风飞入人群,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留给他们反映的时间,她闪烁着掠过他们的队伍,没有任何的停留就继续向前,她在剑刃上起舞,姿态优雅,眼神孤冷,只留下一具具缓缓倒下的尸体和在雨中缓缓消散的残影,她的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浓重的血腥味即使是此刻的大雨也掩盖不住了。
瑞雯呆呆的握着剑立在雨中,白发上的血迹顺着雨水缓缓落下,她的身边尽是倒下的尸体,但是祈烨并没有手下留情,她只是有意无意的让自己的攻击路线偏离了瑞雯,一线之隔,瑞雯还能感觉到那把被她称作“鬼剑”的剑刃擦着自己面前划过时的森然寒意,她看得到祈烨对着她顿了一瞬,于是她身后的队伍也如同麦茬一样轰然倒下,那个绝望的怪物贴着她的脸留下一句话,这句话带给她的含义比这寒冷的雨水更甚。
她说话的时候直视着她的眼,那双紫瞳流淌着嗜血的血光。
“你们这些队伍都是来送死的,当我成长到这个状态,已经没有人类可以彻底杀死我了,我清楚,那个人也清楚,我当然知道你是一个士兵,但是比起没有荣耀甚至没有必要的死亡你更应该去找德玛西亚的麻烦不是么?”
瑞雯轻轻按了按脖子,数日前一个锋利的东西在那里留下了伤口,她原本以为那里会结痂愈合,但是刚刚那个留在她身体里的东西轻轻搅动了一下,痛彻骨髓,让她险些握不住剑。
是的,她不该来找她的麻烦。她原本只知道这次秘密行动只是去刺杀一个艾欧尼亚的重要人物,但是她真的没有想过会是她,自己还是太笨了啊。
祈烨她那么强啊,为什么就不是艾欧尼亚重要人物呢?
自己的命就握在那个人,不,怪物手里,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让她死。
她会恶狠狠地说再怎么怎么样就吃掉她,也会面无表情的叫她瑞萌萌,虽然起的名字很难听,但是这是她除了从亲人之外唯一感受到过的温暖,即使微弱如同虚幻但却是她仅有的温暖。
当她再一次穿过她所在的阵地,那么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一剑穿过她的喉咙,既然这场战斗似乎真的是没有任何意义,再说对着一个承认是她朋友的家伙出剑她做不到。
那么这个选择真的很轻易就能做出来的,真的。
她轻轻丢下那把临行前她的顶头上司给她的那把符文匕首,就像丢垃圾一样轻松,匕首什么的实在不适合她啊,比起暗算朋友什么的还是拿着重剑盾墙什么的猛砸敌人好些,然后她避开战友们的尸体,不让自己踩上,义无反顾的跑向战场的边缘,她————逃跑了。
她闪烁,她跳跃,她染血的面孔狰狞可怕,她挥剑的动作冷漠无情,谁都不知道艾欧尼亚这个古老的艺术之国沉睡着一个可怕的怪物,今日今时这个怪物从沉眠中彻底苏醒,整个世界都将会为这一天的她而惊恐,因为今天将有一场震惊整个瓦罗兰大陆的杀戮。
蝴蝶累了,落叶坠地,影子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她疲惫的扶着墙,眸光黯淡。
夜,这就是我们的选择,对么?
是的,烨,这是我们的选择。另外一个灵体坚定地回答。
剑刃穿过她的身体,她轻轻闭上眼,平静得仿若熟睡,血从伤口缓缓流出,一片钝掉的剑刃卡在鳞片的缝隙中竟是拔不出来,越来越多的伤口出现在她的身上,但是那个魔鬼的微笑却明媚如初,甚至越来越美。
不痛,真的,一点,都不痛。
终于,刀剑刺进她的身体时不再有种削砍韧甲的阻滞感,而是毫无着力的点,就如同刺进了一个幻影。
那本就是一个幻影。
这一刻,倾盆暴雨忽然化作鹅毛大雪,翩翩而落,格外的安静。
风停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无法形容的彻骨之寒。
村口不远处的石剑忽然颤动着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哀鸣,这声音席卷过整个村子所覆盖的地界,说不出的凄凉。
她醒了,她睁开眼,那双平静的眼不再有仇恨,不再有愤怒,不再有杀意,只有一种很单纯的欲望,这种欲望简单而纯脆,早在世界还处于茹毛饮血的时代就已经存在。
那是饥饿的时候想吃东西的眼神,在她的身上甚至可以说是天真无邪。
血,比冰雪更冷,却不曾冻结,而是在身体暴躁的涌动。
她告诉过沃里克的,当她达到了这个层次,以凡人之力是无法杀死她的,那些杀不死她的东西,只会让她更加强大。
一个比她阶位低封印了千年之久力量衰退的邪神就可以当着这个国家最接近神的索拉卡的面肆虐,那么她呢?
混沌一族号称降阶御免,无法穿透整体防御就无法伤害本质。
虚灵一族有幻灭交变,她的身体和灵魂先天就有一部分虚灵化,她的状态越虚弱虚化的部分越多,直到她此时已经虚弱欲死,她的身体已经彻底虚化为光影。
在临近进化的状态下彻底虚化,那么只有一个结果。
血脉认为她有致死的危险,会代替她控制她的身体,这个状态被称之为“血冷”。
她会把离她能感知到的,所有可以进食的东西都吃掉。
灵质体,人类,树木,泥土,岩石,矿物,只要能咬动的,能消化的,能为进化提供能量和物质基础的,都是食物,她真不挑食。
这将是一场震惊整个世界的杀戮,因为沃里克不是用什么理由居然说动了德莱厄斯出动了一万人来攻击易的村子,但是这两个人不会知道这些人都会拿来打水漂,连骨头都不会给剩下,对,军事上将领们说消灭敌方部队都会用“吃掉”这个词,但是这一次这一万人真的一根骨头都不会给剩,因为她咬得动。
沃里克认为他很了解祈烨,他知道易的村子对她很重要,他跟踪她的时候她每次回艾欧尼亚的地方休整都会来看看这个村子,带一些小礼物给村里的孩子。他以为她说她永远不会被他抓到是因为越来越强大的闪烁能力,但是她可以跑到世界尽头让他抓不到,他却不相信她能带着这个小村子里的人一起跑。
所以沃里克看到空荡荡的实验室房间仅仅只是微略发怒,然后立刻去找了德莱厄斯要来这些部队。
她也确实不会跑,她静静地看着自己面无表情的死死抓着一个还活着的诺克萨斯士兵狠狠咬了下去,生青色的爪子尖锐有力,那个士兵惊恐的眼神,拼命地挣扎显得如此可笑,因为那真的是血脉调动了还能调动的所有力量抓住他。
祈烨立刻封锁了属于灵的那部分感知,强迫自己的意识进入了意识海。
夜,我们睡一觉吧,我累了,看样子还要吃好久。
好的~~我也有些没有休息好。夜答应的很快,虽然她本质上并不是太反感这样的场面,她其实想看一看,防止出现什么意外,不过想起这个想法她自己都笑了。
会有什么意外?没有能杀死她的东西了。
算了算了,好久没有和烨一起睡觉了,一直都是两个灵交替休息。
双色的灵交缠着缩成小小的一团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