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木带着中山镖局的一干众人,惊愕的看着眼前的这几人。
几个人互相搀扶着,围在钱千山身边,激动的看着眼前众人。
此时的钱千山看着眼前的众人,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地感慨万分,这短短的一二十天,自己几人却经历了生与死的轮回。那晚自己几人差点就断送了性命,却不料上天垂怜让他们死里逃生,又让他们再次看到自己的亲朋好友,这种感慨让他心潮涌动。
钱千山双眼湿润,颤声的带头说道,“大当家的,我们回来了!”
期待能得到与好友、兄弟的热情拥抱与迎接。
但,一切都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钱千山看到的有陌生,有呆痴、有怀疑、有冷漠,那众人的眼神中此时只有映射出演变的心性,好像他们彼此不认识一般,无人上前来搀扶他们,无人问寒问暖,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如一道屏障隔离他彼此。
身边的几人也感到了这种无形的屏障,激动的眼神顿时渐渐地暗淡了下去。
几人心中那道像似回到家中一般的潮涌,顿时被这各种不同的眼神击的瞬间消散。
空气凝重,像是坠了千斤一样无形地压向了他们。
“爹.......,夫君.......,孩儿.......,“掺杂着稚嫩、苍老和女子缀泣的喊声突然响起,这喊声带着重见天日的惊喜,带着绝望后的希望,带着无比的欣慰,正是这喊声打破了凝重的空气,打破了那道看不见的屏障,惊醒了全部在场的众人。
几个弱小和带着亲情般的身影扑倒了他们的怀里,还有那白发苍苍父母和带着矜持的妻子扶住了他们。
几人抱着孩子和妻子,扶着父母相互哽咽地哭泣着。
钱千山,抱着自己的一儿一女,看着眼前的妻子,也是泪流满面,彼此默默无语地相互看着。
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许多听到消息而赶来围上来的百姓和看热闹的人,段木心里寻思道,不能在此冷场,有事还需要回到院里面再做计较,否则,让这些市井之人看了去,不知会如何呱躁中山镖局,对外的名声还是重要的,想到此,段木掩饰着刚才的神态,装着刚刚醒过神的模样,失声的颤声道,“啊,这....,千山,是你们?我不是在做梦吧,你们回来就好,太让我意外了。”说着话间,段木的眼神无意间地瞟了一眼身边的人,众人一看段木的神情,立即慌忙地都快步上前,与钱千山几人热情地打着招呼,嘘寒问暖地搀扶着他们。
段木走到钱千山跟前,伸出手握着钱千山的手,拍着钱千山的肩膀,大声喊道,“大档头,你们能活着回来真是太让我意外了,真是老天有眼帮我们中山镖局呀!”
钱千山看着段木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神情,心里大为困惑,心中琢磨着,这大当家的这是什么意思?正在钱千山心里还未琢磨出个所以然时,段木大手一挥,挽着钱千山的手,大声说道,“弟兄们,咱们活着的兄弟都回来了,咱们接他们进镖局,咱们里面叙旧!”
随即,段木又转过身子冲着看着热闹的人群说道,“谢谢乡里乡亲对中山镖局的关切,我们中山镖局此次虽然遭到重创,丢了镖和折损了一些弟兄,但全仗乡亲们对我们的帮助让我们能顺利的安抚了逝者,今天我们活下来的兄弟们又回来了,我段木很高兴,再此谢谢乡亲们了,等到官府抓到这些劫匪,追回镖物,我段木定会摆席谢谢大家。”
说完这些话后,段木牵起钱千山的手,搀扶着钱千山和他的家眷一起走向中山镖局宅院。剩下的几人和他们的家眷也在中山镖局的众人拥护下尾随着进了宅院。
街的拐角处,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整个中山镖局门口发生的一切,从起初到最后,车厢内的九珠全部看在了眼里。
望着散去的人群和中山镖局缓缓关上的大门,九珠若有所思的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轻声向前面赶车的那个人说道,“咱们回去吧,另外,通知乙速,不出明日,中山镖局定会有人去报官”。
郑州郡,刺史府。
午后的阳光,照在大门口,虽然没有到盛夏,但是初夏午后的阳光,还是让人感到热浪难耐。
大门旁,十几个头扎发髻,上身着红底黑衣短袖襦,下着青色戎服裤,脚踏圆头短靴,腰系皮带的府兵右手按着腰际的跨刀,左手掐着腰,分别侧立地站在门口两边。
在他们之前,阶梯后,一个身穿青色裲裆衫,头戴雁翎铁盔,手按腰刀的年轻军士郎侧立站在一旁。
阳光虽然炙热,已让这些府兵汗流夹背,口干舌燥,但威然肃穆之气私毫未减。
这些府兵,不时抬起左手用袖子擦拭着脸上的汗珠,但又快速地恢复原来的姿势,按刀挺立的身影始终不曾移动。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起,街道的拐角处奔来三个人。
待三个人刚走到府衙阶梯前,那个军士郎横过身子,左手做着拒止手势后,沉声呵道,“来者何人?郡府衙署,乃官府重地,勿在前行!”
匆忙赶来的三人,被军士郎的喝住声叫停了脚步。
其中一中年男子,忙拱手躬身说道,“军爷,我等乃中山镖局之人,我家主事的大当家,派我等前来向大人急报匪事。”
“尔等放肆,这是郡府衙署,掌管地方军机政务所在,盗抢杀奸、诉讼纠判等刑民琐事由各级县府或刑典司衙办理,尔等跑这来报匪事,简直是胡闹,找错了地方,尔等速速离去,否则,以惑乱民政,违逆朝法之罪拿下尔等。”这个军士郎厉声呵斥道。
“哎呦,我的军爷呀,您老可冤枉我等小民了,我们刚去刑典司衙报啦,他们那里说但凡是匪患,均由刺史府主管,他们那里是管不了的,让我们来这报匪事,他们还说郑州衙府大人和本地刑、民、军等大人都在大人商议匪事,让我们来此报匪事了,”这个中年男子哭丧着脸说道。
“扯淡,纯属胡扯,什么时候堂堂的刺史府,由这帮低下府衙的人安排职事了,来人呀,给我把这几个迷糊蛋打远些。”这个军士郎气的喊道。
话音刚落,只见几个府兵便冲了过来,摘下腰间的跨刀,举起刀鞘向这三个人胡乱拍去,手脚上下的踢打,这三人看见这些不讲理的丘八根本无理可讲,抱着脑袋就跑。
刚跑到街口,就见几人快步迎面走了过来,三人一见,慌忙跑到跟前,那个中年男子带着哭腔着喊道,“老爷,您们可来了,小的们都快被哪些混账丘八给打死了”。
只见三人衣服被撕破,发髻凌乱,脸上都是青淤,有的鼻子还流着鼻血。
原来,来的几人正是中山镖局的段木和几个职位较高的镖师。
段木一早打发管家带着两个人,拿着自己书信去刑典司报匪案,自己在镖局等着官府前去拿人,但到了晌午也不见三人和官府的人来,于是干脆自己带着几个镖师来看看怎么回事?等到了刑典司才知道三人去了没见到典司郎,三人于是便奔这刺史府来了。
但猛地见到三人,段木一看三人这熊样,吃惊异常,当他听完管家的前因后果描述后,气就更不打一处来,心里那个火呀,飞起一脚就把管家给跺出去老远,嘴里气的骂道“废物,中山镖局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那刺史府署岂是你等去的地方,你们脑袋让门挤了?见不到典司大人还不回去报与我知晓,你们自己私下跑来岂不是活该挨揍!都给我滚回去,别给我丢人了。”
管家听闻段木的话后慌忙爬了起来,领着那俩人一瘸一拐得灰溜溜地走了。
此时的段木心里那个火呀,心里想到这刺史府好大的官威呀,你乙速真是治下有方,我的人再不对,但即已表明是中山镖局的人,你的下属还敢动手揍人,这也太不把当朝的二品老爷和我段木当回事了,这打狗还要看主人,你乙速真是反了天了。好,你下面的人既然敢动手打我的人,就别怪我不客气。想到这,段木阴着脸拿定主意后,领着几个人快步向刺史府署走了过去。
当快走到衙署阶梯前,段木刚想抬脚拾梯而上,就听见一声大喝,“呔,你们什么人,这里是郡府衙署,掌管地方军机政务所在之地,尔等不知道未经允许,不得拾级而上吗?”
段木冷眼一看,一个穿着青色裲裆衫,头戴雁翎铁盔,手按腰刀的年轻军士郎在上面喊道。
段木带着冷傲,微微地抬了一下手,沉声说道,“烦劳军士郎,给刺史乙速大人通禀一声,就说中山镖局段木拜见”。
“呔,什么中山镖局?我说你们是不怕挨打呀,刚打跑三个,这又来了几个,是嫌挨打挨的不够呀?你一个破跑江湖的,一个无品无阶的贱民,你摆的是哪家的谱呀?刺史大人名讳是你等乱叫的嘛?我再次警告尔等刁民,这里是官府重地,赶紧给我滚远点,不要在此生事,否则,别怪我等不客气!这个军士郎带着鄙夷的眼色,大声呵斥道。
“嘿嘿....,原来刚才那三人是你让人打跑的?”段木此时已是脸色铁青,咬着牙低声说道。
“不错,是本郎所为,怎么,你有何不满?”这个军士郎带着戏弄的神色说道。
“好,好,好,我真是领教了丘八的手段”,段木话音刚落,只见身影忽地猛地弹起,一下子就从阶下跃到了阶上,还没等这个军士郎张着嘴,呆着眼醒悟过来,就飞起一脚踹到了这个军士郎的胸膛上。
只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这个军士郎的身子就飞到了大门上,咣当一声砸在门上发出了一声轰响。
大门口两边,十几个府兵顿时被这眨眼间的变化给惊呆了,都站在那傻了眼。只见那个军士郎躺在地上像是没了气息,脸色灰白。
片刻后,一声歇斯底里的喊声响起,“杀官啦,敌袭,敌袭”。
随即十几个府兵抽出腰刀,带着杀机,呼啦啦地向段木围了上去。
刀光剑影,拳脚起落,段木和几个镖师就和先期围上来的十几个府兵混战了一起。
惨叫声、吆喝声、撞击声、重物落地声不时响起。
就在众人打成一片时,只听见刺史府门后响起了众多的杂乱脚步声和甲胄磕碰刀枪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向门口滚来。
大批身穿甲胄的府兵拿着寒光闪闪的刀枪呼啦啦地冲了出来,一下子就把厮打的两方给围了起来。一张张强弓硬弩已上了箭簇,闪着寒光的箭簇和刀枪一起齐刷刷地对着段木他们。
与他们厮打的几个军士见此情况快速地虚晃了几下,快步地退了下来。而段木他们脚下和周围躺着七八个呻吟不止的军士。
就听见一个威严且带着杀机的声音响起,“好大的狗胆,敢在刺史府衙行凶,杀官袭军,简直是活够了,来呀,把他们就地拿下!”
说着话间,一个身穿绛紫色裲裆衫,头挽发髻,腰束皮带,手握着剑鞘的男子缓步从军士中闪了出来。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周围无数的军士齐声应道“喏!”。
只见众军士都端着闪着寒光的枪和举着杀机腾腾的刀,整齐划一的齐步压了上来,并且同时齐声威慑的喊道,“跪下,跪下,”
段木带来的几个镖师已经被这从没经历过的场面和凌厉的杀气已吓得浑身哆嗦,不由自主的向段木身边拢了过来。
看着黑压压涌上来的军士们,段木冷眼看着,轻蔑地说道,“好大的口气呀,你们都给我看清了,我是谁?”
那个身穿绛紫色服饰的年轻男子,听到段木的话语,斜眼看了一下段木,又收回了目光,嘴角边抿起了一丝笑意,这笑意看似平和清淡,但却带着浓浓的杀意。
只见这个俊俏的年轻男子脸上带着些许微笑,轻声淡语地说道,“本将军管你是谁?打伤官军,带人袭扰刺史衙署,论律这是谋反之大罪,你就是皇亲国戚,照样拿下。若再给我口出狂言,我立即让你血溅三尺。”
就在这个年轻男子的话音刚落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耶将军,请别动手,稍待”
这位被唤作耶将军的年轻男子,听到喊声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五品官袍,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撩着袍角跑来,边跑边喘着粗气。
跑到跟前站定后,这个胖子可真是上气不接下气,摇着头看看段木,看看这个耶将军,直冲倆人摆手,想说话又说不出,但通过手势的意思好像是让两人都不要再动手。
看到这个胖子样子,那个被唤作耶将军的年轻男子,摇着脑袋直笑,并指着胖子说道,“我说孙典司,你说你都胖成这样了,怎么就不知道多锻炼一下呀!你看你这到底是要说什么?”
“哼......,孙典司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我以为你这乌纱帽戴够了呢?”段木看着这个胖子,冷声冷眼的说道。
段木刚才看见自己熟识的典司来了,心想正好找台阶下的梯子来了,看看目前的情景,自己还真不知道今日之事如何收场,这些混丘八和眼前这个不知高低的年轻将军,根本不管自己是谁?现在如再不搬出自家老爷,让典司给搭搭桥,让他们惧怕,恐怕还真无法善结此事,虽然自己也想找台阶下,但是事既然已经惹起来了,可气场上不能软,于是,段木就不软不硬地恶心着典司。
好半天,那个孙典司才缓过气来,冲着段木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我说段大当家的,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我老孙再晚来一会,你今天恐怕真的是要阴阳变了,这里是刺史府,是朝廷三品大员办公府衙。你有什么不能说得,难道偏要动手,偏要打杀官军,偏要惊扰刺史大人?”
“我好好说?你问问这些丘八让人好好说话嘛?我的人来报匪事,但硬让他们给打的满地跑,我中山镖局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我可以不要脸,但我家老爷可是在京城在皇上面前是有脸面的人,岂能让这些丘八想怎么羞辱就羞辱。”段木抱着胳膊,站在那斜着眼,继续不阴不阳地说着。
“好你个不知死活的刁民,你敢侮辱官军,你活够了是吧?说着话间,这位年轻的耶将军呛啷一声拨出了剑,满脸杀机就要上前,周围本已止步的军士又再一次向几人压来,闪着寒光的枪尖已逼到段木几人胸前、脑后一尺之距。
“将军,且慢,都给我住手,”孙典司见此情况,大喊一声,并慌忙地拉住那个耶将军,冲着段木厉声说道,“段木,你给我把嘴闭上。”
“将军,你不要莽撞,大人有令让你不得伤害此人并让你速速撤兵放行,让本官带此人进府衙。”孙典司将这位将军拉倒一边,轻声低语地向这个年轻的将军说道。
“什么?放行?还不让我伤他?大人昏头了吧?你也昏头了?如此刁民,行凶殴打军士,冲撞刺史衙署,这就是造反,按律就是要乱刀剁成肉泥,我那下属还不知死活,怎么能轻易如此放过此人?”这个耶将军带着诧异的眼神,不满地低声说道。
“我的耶将军,我的小祖宗,你昨天刚到,还不知这里的水深水潜,这个人是.........,”孙典司俯首趴在年轻人的耳边嘀咕着。
只见这个年轻的将军边听孙典司话,眼中和脸上的神色已经肃然,随即就是满脸的鄙夷和愤怒。
随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刷地一声将剑回复剑鞘内,手一摆,转身就走。
围在段木身边的军士,看见自己头领的神态和手势后,也是面面相觑,慢慢地低下了手中的武器,缓缓地向后退了下去,调转了身子呼啦啦地撤了。
十几个衙役赶紧跑上前来,抬起在地上呻吟的军士和那个不知生死的军士郎走了。
段木和几个镖师看到此景,脸上都带出了一副得意的笑脸。
心里叫道,真是不知高低深浅的丘八们,怎么样?这下都老实了吧?
此时,孙典司看到段木几人的神情后,已知道他们心中的念想,随即眼中闪过了一道寒光和怒意,但稍纵即逝。
孙典司拱着手,忙向段木说道,“段大当家的,刚才情势紧急,这些军士都是粗狂之人,年轻的也是不暗世事,在万般无奈下直呼大当家名讳,言语过激之处,还望大当家的多多包涵!”
段木看到孙典司诚挚道歉的模样,心想这般官痞子真会装,这完全是迫于京城老爷的权势,不得不对自己在无人时礼让三分,只要一转身还不知把自己骂成什么样子,算了不能过多与本地官僚计较,以免得罪得罪他们,反而对自己和镖局不利。
于是,段木故作潇洒的手一挥后说道,“无妨,孙典司过虑了,在下也给典司惹麻烦了,还望典司多多海涵,”说着话间,段木抱拳轻抬了一下,算是回了礼。
孙典司一看段木的怠慢样子,心里那个火呀呲呲的冒着,心想我好歹也是朝廷五品命官,你算个什么东西呀,无职无品,要不是仗着你老爷那点权威,你个龟孙在我面前算个球呀,虽然孙典司心里厌恶此人到极点,但表面还是乐呵呵地说道,“大当家的,刺史大人令我接你进去,咱们走吧!”
说着话,孙典司侧身让了个虚礼,就径直朝府衙里走去。
段木看到孙典司那副无视自己的官僚嘴脸,心里把这个孙典司骂了个祖宗八代,骂归骂,但自己心里明白,谁让自己是个民呀,人家可是朝廷命官!想到此时,段木不由地轻叹了一口气,转身默默地跟在孙典司后面进到了府署之内。
就在段木大闹刺史府署的光景,隔了几条街的“锦苑坊“内,道济也遇到了几乎类似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