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心,烈火焚身炙玉骨。
残梦泪,褪去弱颜换羽衣。
------九珠
一个月后,邺城郊外。
春夜,细雨无声无息地飘下,带着丝丝的回寒之意。
一个个火把照亮了黑夜中的山坳。
几个人站立在山坳的背阴面,细雨已打湿了他们的发髻,雨水顺着脸庞滑下。
英珠和幸存的几个豹韬卫被五花大绑地捆着。
还有一群黑衣人,默默低着头站在不远处。
“大都尉令,现查豹滔郎副都尉白英珠等人,怠职疏责,本地玄冥叛乱未及时察查,致使我大秦仁厚忠义主公蒙难,少主失踪,宗稷被毁,为正大秦铁律刚法,现全部簇刑处决,以祭大秦先祖,。”一个银脸豹韬卫持刀大声说道。
“报,都尉大人,人犯全部查验完毕,宣令已毕,卑下请令执行簇刑”,那个银脸豹韬卫抱拳躬身俯首说道。
一个面扣金色豹脸,面具眉心嵌有宝石的黑衣人负手站在一个巨石上,闻报后身形猛地震了一下,许久后,颤声地说道“妹妹,别怪哥心狠,如此大罪,不杀你,玄冥和豹滔军心就散了,哥,也没办法,阴曹地府下我自会向双亲和你请罪”。
说完后,他痛苦决然地挥下了手。
“起”,一个带着杀机的厉喝声响起。
整齐划一的呼啦声响,一百个面扣青铜蚩尤鬼脸面具,身穿黑衣黑甲的人,从低向高呈阶梯状排成了几列。
弓已上簇,弩已上箭。青铜三棱的箭头带着寒光瞄向了不远处的几个人。
英珠和几个豹滔卫闭上了眼睛。
突然间,一个声音不大,但浑厚有力却又苍凉悲凄的声音说道,“唉……,你个竖子呀!你嫌血流的还不多嘛?要死多少人才能罢手?”
全部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英珠和那几个豹滔听到这个声音时身形剧烈的抖了一下。
那个下达杀令的黑衣男子,听到这个声音后,身形也是剧烈一颤。
“师父…….啊!”英珠和那几个豹韬卫凄惨地喊着跪在了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那个黑衣男子也无奈地向声音发出处,并拢了双膝跪了下去。
清晨,青裙苑。
郑州郡最大的妓院。
“起来,赶紧起来,你个丑鬼,赶紧打水去,别老装病,早上姑娘们要用热水”,一个尖厉的声音大声呵斥着。
九珠,在睡梦中被这个声音叫醒,迷迷糊糊地起身穿鞋。
“哎呀!丑鬼,你眼睛瞎呀?踩到我的脚啦!”这个声音大声喊过后,一脚把九珠踹倒在床边。
那个胖女人看着九珠,厌恶地骂骂咧咧地出了门。
九珠趴在地上好半天,才艰难地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蹒跚地走到门口,拿起了水桶朝门外走去。
满面的困倦和呆痴的眼神,左脸全是烧伤留下的瘢痕。
原本那个白如凝玉的皮肤和娇颜已经没有啦,取代的只有那黄瘦且很瘆人的面容。
九珠那纤细的胳膊吃力地摇着轱辘,然后又弓着腰一桶一桶地把水提到屋里,倒进很大的锅里。
另一个小姑娘已经点起了灶膛里的柴火,不断地往里加着柴火和炭。
“丑妞,好了,不用往里倒啦!”这个女孩轻声地说道。
“哦,嘿嘿嘿....,”九珠傻笑着应道。
“给你吃”,这个小姑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馒头,掰了一半递给了九珠。
九珠看着这半个馒头,急不可耐抢了过来,狼吞虎咽地把这半个馒头吃了进去。
“慢点吃,喝点水”,小姑娘边说边从锅里舀了点已烧得温乎的水递给了九珠。
看着九珠喝了水,小姑娘看看自己手中的半个馒头,又看看九珠,寻思了一下,把半个馒头也递给了九珠。
九珠看着递到眼前的这半个馒头,眼睛突然湿润了,似乎清醒又不清醒地把馒头推给了小姑娘。
”吃吧,没事的,我一会再去偷偷拿”,小姑娘又把馒头地塞到九珠的手里。
看着九珠慢慢地吃着馒头,小姑娘轻声地说道,“你好可怜呀,你的脸上和身上是烧的吧?你没有家人嘛?你叫什么名字?”。
九珠听到这话,呆呆地看着小姑娘,眼眉拼命地挤着,好像努力地想去回忆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吁了一口气,使劲地摇了摇头地说,“我是谁?不知道。”
小姑娘看到九珠那样子,笑了笑说道,“没事,以后我会经常照看你的,我叫小娟,以后你就叫我小娟吧?”,九珠听着小姑娘这样说,嘿嘿地笑着点头。
一盆盆地热水被端到各个姑娘的房中,九珠累的浑身冒汗,靠在栏杆上喘着气。
”傻妞,这个衣服给姑娘洗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
“丑妞,把这个夜壶给姑娘拿去倒啦,给我刷干净”,又一个声音说道。
“疯妞,去给姑娘拿点酒来,”
九珠还没喘过气来,一个又一个的活在等着她,她又开始了蹬蹬地上楼和下楼,再上楼再下楼。
夜深了,九珠靠在厨房的灶头上睡着了,在睡梦中,紧闭的双眼流出了两行泪珠。
九珠,每天都是重复同样的日子,虽然干着让那些人厌恶的下贱活计,但有小娟的相伴,日子过得虽然苦,但也有着平淡中的快乐。
很多时候,只见九珠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门口看着月亮或太阳发呆。
春去夏来,夏走秋至,秋覆冬寒,日子就这样流逝过去。
一道车轮在雪地上压出了两道车辙。
一个穿着破旧棉衣,头发与身上已被白雪盖满,单薄的身体吃力地拉着一车木炭,套在肩旁上的绳子深深地勒着她瘦小的肩膀,发际已被汗水浸湿贴在了额头上,苍白和布满疤痕的脸上,带着倔强的表情,坚强地在雪地中,一步一咧的艰难地拉着车。
九珠累的直喘气,但走的很艰难,今天是除夕夜,必须赶在天黑前将木炭拉回去,否则,就要挨打和受饿。
这段上坡路走的很艰难,很艰难,路面太滑啦!
冻得通红的手使劲地拉着车子,但是车子还是逐渐的下滑,带着九珠的身体一起向后滑去。
突然间,车子的重量减轻了,变得轻快起来。
炭车终于上了坡,九珠扭身朝后一看,只见几个身穿胡人服饰的人站在车后。
看见九珠回过了头,一个模样有十六七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说道,姑娘下这么大的雪,你自己拉这一车炭,没人帮你嘛?
说话间,九珠看清了这个男子,清秀俊美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富家子弟的神采,他的身边还站在几个魁梧的男子。
这时说话的男子,看到九珠的模样,也吃惊了一下,但很快地恢复了神情。
他走过来,微笑着欠了一下身子说道,“姑娘,实在不好意思,姑娘的模样刚才确实让我吃了一惊,想必你经历过什么痛苦的事才会这样,还望姑娘宽宥”
不待九珠说话,这个男子回头说道,“你们几个帮忙,把这车炭送到这位可怜姑娘要去的地方。”说完后,他掏出了一小锭金子,递给了九珠,微笑道“今天是除夕,算是我对刚才的冒失一点补偿,你收下吧”。
说着话,这个年轻男子就把这锭金子就塞到了九珠的手里,然后笑了笑,欠了一下身子,说道,“姑娘慢走,再见!”,说完后,就轻轻地从九珠身边擦身而过,和其它另外两个人一起向前走去。
雪,还在下,九珠呆呆地站在街边,看着已不见他身影的街头。
悄然间,一丝温暖悄悄地流进了她的心里,刻在了她的骨头上。
“来来,喝酒,今天是除夕,乙速典司要多饮几杯,”在一个点着炭火盆的屋子里,两个人在一起正推杯换盏地喝着酒。
酒过三巡后,一个矮个子的胖子醉醺醺地说道,“老哥,兄弟现在有一笔财富,不知您是否感兴趣?您要感兴趣,咱哥俩就把这事办了,一起发财。”
“噢?什么财富”被唤作乙速典司的男子疑问道。
“你看看这个!”,胖子晕乎乎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牌递给了这个男子。
这个男子拿着这个玉牌,凑近烛光下瞅看着,看着看着,他的脸上顿时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随即又擦了擦眼睛,站起了身子靠近烛光处,仔细地看着。许久,面部又变成疑问的神情,看着晕乎乎的胖子,他慢慢地坐了下来。
装着一副不屑一顾地腔调问道,“我说你拿得这是个什么破牌子,你从哪弄来的?一个破牌子能有什么财富?”
矮个子胖子摇着脑袋,含糊不清地说道,“什么!破牌子?我告诉你呀,这个牌子里可有秘密,听死去的孙泡说,有这个牌子就能找到一大笔财富”
那个男子听到后,嘿嘿地笑着问道,“你从哪里得到的?”
矮个子男子趴在桌子上,看着他,嘴里喃喃地说道,“是从一个女子身上得到的”
“什么?那个女子在哪?“那个男子听到矮个子男人的话后,惊的立即站起了身子,紧张地问道。
“老哥,你坐下,坐下,一个女子你找什么急呀?在我青裙苑呢!人被烧得一塌糊涂走了样,好不容易留条命下来,我就让她在厨房干些苦力活”,矮个子男子晕乎乎地说道。
无语,还是无语,那个男子傻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脸上一会阴一会晴,一会眼中带着泪水,一会又杀机尽露。
正月十五,上元节。
花灯临街,一片烛火喧闹的人间。
直到三更天后,热闹的人群才逐渐散去。
四更天后,一阵杂乱的步伐声响起,一大群黑衣人出现在青裙苑周围,团团地将这个偌大得宅院围的水泄不通。这些人脸上扣着青铜蚩尤鬼脸具和豹韬面具,眼里露着杀机,手里全拿着寒光闪闪的剑。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面扣金色豹脸,面具眉心嵌有宝石的黑衣人在一个面扣金色豹脸面具的人陪同下,缓缓地走了过来。
“确定是这里嘛?”黑衣人沉声问道。
“卑下这几日派了几拨人跟踪,观察,应该确定没有问题”,一个面扣青铜豹脸的黑衣人躬身俯首抱拳答道。
“进去”,身材魁梧的黑衣人沉声说道。
就见几个黑衣人蹬蹬蹬的几个步子就上到了高耸的墙头,翻身而下,一会儿,大门就被打开了。
呼啦啦地,一群黑衣人快速地冲进了宅院里。
九珠在睡梦中像是看到了一个慈祥的男子,还有一个满眼充满柔情的中年女子看着她。
她想去抓,想跑到他们面前,但总觉的很远远,又很近,跑到跟前时那两张面容又消失了。
就当她快抓住时,突然感觉面前又有一个黑影,遮挡住了她的视线。一堆熊熊火焰又出现在她眼前。
她顿时惊的大叫起来,猛地坐了起来,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视线中,她隐隐约约地看见黑黑的屋子里有几个人影。
借着月光,她好像看清了屋子里真有几个黑影子。
她,蜷着身子,吓得哆哆嗦嗦地哼哼着。
一个火石磕碰的声音响起,一个微弱的火苗亮了起来,逐渐整个屋里被照亮。
屋里有几个身穿黑衣的人安静地站在哪里,有两个人脸上都扣着金色的面具,好诡异和吓人。
都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
其中一个面扣金色像是动物面具的人慢慢地走到了九珠跟前,她手指间挂着一个玉牌,她把玉牌伸到了九珠的眼前后,金色面具后那双眼睛,紧紧地注视着九珠。
九珠看着眼前这个玉牌,感觉好像很熟悉,很亲切,她看着看着,原本受惊的眼神中慢慢地变得异样,最后变成了一种渴求,眼中涌出了泪水,她,猛地尖厉着喊道,“这是我的,你给我”。
当九珠抢到这块玉牌紧紧地握在手里的时候,几个黑影都噗通噗通地跪了下去。
眼前这个黑衣人一把搂住了九珠,搂的死死的,抱着九珠瘦弱的身子伤心地痛哭起来,哭的真是肝肠寸断。
马车缓缓地前行,车厢里英珠一手搂着九珠,一手搂着小娟。
马车外,身穿黑衣黑甲的人骑着马护卫着,一路向东而行。
车后,很远处燃起了大火,那是青裙苑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