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芜看着长生,这炉子他又不是初次见到,难道还能看出朵花来?
长生唇角抿了抿,炉中青烟袅袅模糊了他的面容,只凌乱发帘后的那双眼睛如星般闪烁着摄人的亮光。
他看着桌炉的神情专注又复杂,又好似有些遗憾。
“冬日苦寒,如果我大雍的百姓都能用上这个桌炉,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可以免受寒冬之苦!若是边疆将士有了此物,必然能助他们抵御严寒!”
他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喃喃自语。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眸光陡然变得凌厉。
阮青芜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眼花了。
刚刚那一瞬间,这个年轻木讷的男子似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如同一柄出了鞘的利剑寒意凛然。
“长生,你方才说的什么?!”
她前一句听得清楚,后一句却听得不太真切,只模糊听到边疆将士什么的。
长生到询问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我是说这样的好物件,如果不能够造福百姓就可惜了!”
说罢一个沉身,端起那个桌炉就进了房间。
“哎…”
阮青芜张了张嘴,她听到的似乎不是这句。造福百姓么…
想到这,她脑海中突然生出一个想法,一双杏眼瞬时亮了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倒是给她提了个醒,想到了一门好生意。
她一个旋身风一般刮回自己的屋子,顺手扯了张宣纸在桌上写了起来。
“姑娘,您这是在写什么呀?!”
阿碧见她出了门又风风火火跑回来,以为她忘记了什么事情,近身一看才发现正在纸上画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说是字吧,又太过简单了一些。不是一横便是一个十字,要不就是一个叉。说是符号吧,又有一些弯弯曲曲像是扭动的虫子。看起来简单,但她一个也不认识!
“我列算式呢,没事先别打扰我!”
阮青芜头也不抬,她得核算一下成本。自己订做的这几个桌炉若以陶器的价格来衡量,是不便宜,如果数量大就不一样了!
阿朱听了也凑过来瞅了一眼,与阿碧两人面面相觑俱是不解。
算式,这又是什么东西?!
虽然迷惑,但她们也知道自家姑娘从来不会做没道理的事情,便默契的出了房间。
阮青芜这一算,大半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看着纸上一目了然的数据,她笑得心满意足!
陶器成本低,只需用普通的粘土即可,这种东西大把都是。烧制也简单,只要掌控好火候便成,哪怕是新手试验过一两次就能掌握到规律。
烧制过程中最大的成本便是燃料和人工,这也只是小问题。燃料完全可以用石炭,价格便宜且持续燃烧的时间又长。
至于人工嘛,她怕是得到刘家庄走上一趟了!
刘师傅家祖传的制陶手艺完全不用质疑,从他为自己做的这几个桌炉就完全可以看得出来。只是这个时候的工匠轻易不会将技艺外传,也就是说若要他们协助制陶,必然要花银子雇佣!不过她却不想这么做!
“阿朱阿碧,叫长生准备一下,我们一会儿去刘家庄一趟!”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冲门外高声吩咐道。
房门应声而开,进来的只有阿朱一个人。
“姑娘,阿碧去厨房为您煎药了。您是又有什么东西要让刘师傅做的吗?!”
阿朱看着门外下得越来越大的雪问,刘家庄他们相熟的也就刘师傅一家,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让姑娘要冒着大雪前去。
可是,就算是有什么要做的东西怕也做不成了,今日半道上刘师傅自己都说是最后一次开窑,窑厂怕是要关了呢!
“没什么要做的,我是去和他谈一笔生意呢!”
阮青芜笑得愉悦,她不是个闲得住的人,前段时间鼓捣桌炉让她找到了事情可做,但桌炉一做好便又无事可干了。
本想着若那铺子可以好生经营倒也不会无聊,谁知道让王玉蓉一场闹也只得关门转行。
这让她无比沮丧,此时想到了做生意的好点子,她哪还能等得下去?!
“谈生意?!”阿朱不明白了,“咱们和刘师傅能有什么生意谈,难道您想把窑厂给买下来?!”
如果姑娘真要买也不是买不起,只是陶器不受欢迎,刘师傅都开不下去了难道姑娘还能有法子不成?!
阿朱的话令阮青芜觉得意外,虽然她没有说到点子上,却也沾着了边。本来她还不欲多说,但看到阿朱一脸认真看着自己的模样,她心里生出一个主意。
“阿朱,你觉得我们若是做这桌炉的生意能否赚到银子?!”
阿朱闻言愣了一下,见她不像是开玩笑,眉毛渐渐拧了起来。
“桌炉是个好物件儿,家中若备下一个便不用惧怕冬日严寒!可是咱们做的桌炉零零总总加起来,怕不得近一两银子一个!”
一两银不是小数目,对普通人家而言足够两三个月的花销,若是放在农家,怕是够大半年的用度了。
“你是说价钱贵了恐怕无人愿意买?!”
阮青芜挑眉,眼中有了赞许之色。阿朱严谨冷静,却不想她竟然罕有的对从商之事有着这样敏锐的洞察力。对这个时代的女子而言,实在是少见!
“嗯!”阿朱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我们这几只桌炉之所以贵,一是因为数量少,二则是因为专程定制!”阮青芜看着她一一解释道。
制陶都有专用的模具,尺寸不一,形状不一,这都是成本。这不是量产的东西,还得专门拨出人手特别制作,价钱便又上去了。
“若是咱们做的量大,一个模子就可以烧制一窑,这点成本便少得几乎看不见!最重要的是,我们只做桌炉,旁的一应不做!”
这样一来,各种费用分摊到一整窑的陶器中,便变得微乎其微了,她相信至少能让成本降下三分之二!
阿朱听了她的话似有所悟,若有所思的思忖着。阮青芜也不打扰她,径自将前两次画的图纸折好放在身上。
“姑娘,您方才在说不做什么?!”
阿碧端着一个托盘从门外进来,好奇的看着她们。托盘上的碗正冒着蒸腾的热气,一股中药的苦涩气味顺着风飘了进来。
“没什么,药这么快就煎好了?!”
阮青芜知道阿碧的性子,她与阿朱不一样,对这些事情半点兴趣也没有,便也没有对她说。
“这还得感谢长生呢,方才进屋的时候他就把药拿去煎上了!”
说到这,阿碧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您不知道,陈妈妈见着我们在煎药,可把我数落了好大一通!”
阮青芜看着手中药碗,眸中浮现一抺深思。
长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