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只是停顿了一下,又开始缓缓前行。
阮青芜将车窗掀开一条缝,见走的是进城的路便将帘子放了下来,只是一旁的阿朱阿碧一脸吃惊,仿佛还没回过神来。
“姑,姑娘,不是说去窑厂的吗,怎么…怎么还要改道进城?!”
阿碧嘴快的问了出来,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面上满是疑惑。
“是啊姑娘,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进城的啊!”
阿朱也反应了过来,不过除了不解,眼底还有些焦急的神色。
她说完后不动声色撞了撞阿碧的手肘,冲她使了个眼色。
陈妈妈曾经千叮咛万嘱咐,姑娘若要出门不拘去哪都行,唯独不让进城去。可眼下她却偏要往城中去,这又要如何是好?!
明着劝肯定不行,不定还反而会令她起疑,若当真追问起来才是真的糟糕。姑娘现在每天都快快乐乐的,没得再勾起从前那些糟心的记忆来。
阿碧心思活络,眼珠转了转笑着开口道:“姑娘,眼下这么冷,城内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咱们还是去刘家庄吧,我们还等着看您那个桌炉弄好是个什么样儿呢?!”
阮青芜早就注意到了两个丫头的小动作,只故作不知的笑了笑。
“桌炉能有什么可看的,横竖也就那个样子,你们不都见过了吗?难道我还能让它长两朵花出来不曾!”
说到这,她苦恼的揉了揉额角又继续开口:“只是这次病好后,以前好多事情都记不大清了,这青阳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我竟然都快忘光了。”
所以,才想要入城看一看的!
当然了,这只是她找的借口,至于真正的原因也不会傻傻的说出来。这几个月呆在庄子里头可把她给憋坏了,再不出去透透气她都快抑郁了!
“啊?!您…还是要去啊?”阿碧求救般的看向阿朱,一脸沮丧和无奈的模样。
姑娘自打病好后就变得开朗了许多,可是和从前相比也更有主意了。往常自己和阿朱劝慰两句她还能听听,现在只要是她拿定的主意就很少有更改的。
阿朱见她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也不好再劝,只得旁敲侧击的问:“姑娘,您入城可是有什么东西要买,还是,去看什么人呢?!”
若只是单纯的买东西倒也无妨,可若是说要探望旁人却是万万不能的,哪怕要引得她生气也必然让长生打道回府。
阮青芜哪能听不出她的试探,迷惑的挑了挑眉头看着她道:“进城自然是买东西和散心的,我在这青阳城里又没有什么朋友亲眷,哪来探人一说?!况且,以前的人和事我好多都记不得了,只怕站在我面前也认不出呢!”
这不是假话,在这里她确实是没有认识的人。
听她这样说,阿朱和阿碧极快的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阮青芜忍不住翘了翘唇角,怕被她俩看到自己偷笑,索性挑了帘子看着窗外。
阮家人口简单,合共也就五个人,加上后来被林叔捡回来的长生,也不过才六人。
因着人少便也没有什么纠纷,更没有那些尔谀我诈的算计,所以这两个丫头倒没有什么深沉心思,有什么都挂在脸上了。
正是因为这样,之前也没少吃亏。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之前的经历倒也让她俩成长了不少,至少在外人面前可以表现得滴水不漏。
但是在自己跟前,她们却会不自觉的表现出心里的想法,令她一眼便能看穿。
“姑娘,您想到城里买些什么东西?!”
阿朱开口问道,说着目光落到了她的头发上,“您也没几样像样的首饰,要不去逛逛银楼吧!”
对阿朱阿碧而言,自家姑娘忘记了前事算是好事一桩,既然都不记得了,她们也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姑娘想进城那便顺了她的意去一趟吧,反正从前的事她也没记得多少,应该也不用担心什么。
大不了,回去后被奶娘责罚一通,只要姑娘高兴便好!
她的提议得到了阿碧的积极响应,不迭点头道:“是啊是啊,先去银楼,再去成衣铺子!眼看快要过年了,姑娘也应该买两身艳色的新衣穿穿,新年要有新气像嘛!”
说完,她拧着眉头想了想又道:“最后咱们再去十芳斋买些您爱吃的…啊!”
话还没说完,她就觉得腰上一痛,扭头瞪着阿朱一脸委屈道:“阿朱姐姐,你掐我做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呢!
“你这死丫头怎么净浑说,姑娘从前的事儿都记不清了,难道光记着十芳斋的点心不成?!”阿朱却似没看到她的表情般恨恨瞪了她一眼,声音压得低低的呵斥道。
都说了从前的事不许提,怎么还是记不住?!
姑娘从前是爱吃这家点心铺子的东西,可是从前的糟心事儿也不少,能不说就不要说!
今儿早上林妈妈才叮嘱过,却叫她转头又忘记了。
阿碧这会儿也明白过来,脸色唰的变白。她呐呐的张了张口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可是想了想又咽了回去,只一脸愧疚的垂下了头。
见她这般,阿朱也不忍再说她,恨铁不成钢的别过头去。
阮青芜见状心头涌起阵阵暖意,这两个丫头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在自己面前从来不会提起从前的人或者是事,仅仅只是为了不勾起往日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可是她们又哪里知道,她骨子里早已经不再是那个懦弱可欺的女子了,自然也不需要这般总是包围在众人的羽翼之下。
往日她觉得时机未成熟,因而也不曾对他们解释什么,只寻了个理由说是忘了事。正好大夫也说过她高热数日恐怕伤了脑子,忘事倒也是正常的,于是一切便都顺理成章起来。
不过眼下看来,是到了开诚布公的时候了。
想到这,她抚了抚发鬓上的银钗笑着打趣道:“你们这两个丫头这是在打什么哑谜?!不就是十芳斋的点心么,有什么值得闹脾气的?”
说到此,她笑着瞟了两个丫头一眼:“说到这点心,我还真有点儿谗了,一会儿咱们就去十芳斋!”
衣裳和首饰她不热衷,况且在庄子上穿戴那么讲究做什么?!身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就得有个与之匹配的模样,若是一间茅草屋内走出个锦衣华服的女子,只怕怎么看怎么让人别扭吧!
况且,她也不觉得自己现有的衣裳首饰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