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两个丫头站在旁边,被烟一熏就发出阵阵剧烈的咳嗽。
阿碧捂着鼻退后几步道,一张脸涨得通红:“姑娘,您还是把炉子给灭了吧,这也太熏人了。”
“是啊,这炉子四处冒烟,怎么用得了呢!”
阿朱也退了开来,蹙着眉头看着从桌面和炉筒缝隙间蹿出的股股黄烟,对阿碧的话表示赞同。
木炭虽然也有烟,但远不及眼下炉中冒出的熏人,不小心呼进喉咙里就火辣辣的疼。
阮青芜笑了笑,拿过一张挂在冬青上的布擦了擦手才招呼她二人道:“行了,这会儿瞧不上,改天可会让你们离不了!先不管这个炉子,让它燃半个时辰再说,咱们先回屋里去!”
说罢带着两个丫头进了后院。
回到房里,她便吩咐阿朱为她找衣裳。
“姑娘今儿个还要出门么?”
阿朱从衣橱里拿出一套八成新的月白织锦绣春兰的衣裳,下配湖绿罗裙,看起来素雅又秀丽。
阮青芜打量了一眼摇摇头,指着橱中另一套半旧的湖蓝衣裳道:“取那一套吧!我稍后还要到邻村的窑厂去一趟。”
这个桌炉想来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毕竟是用陶土烧制,然后再组装的,部件间的契合不是太好。
正好到窑厂去弄一点粘土回来将缝隙全都堵上,那样就不会漏烟了。
阿朱听后了然的应下了。平心而论,月白的那套衣裳确实适合穿着外出,但要去窑厂就不太方便。
姑娘这次病好后习惯变了许多,从前喜欢的素色衣裳现在倒难得穿一回。
阿朱把衣服拿出来翻看了一下,犹豫着开口:“姑娘,这件衣裳也太旧了,要不换一件吧!”
虽说布料不差,可都已经洗得泛白。
“不必了,虽然旧了一点可不是还好好的么!我们现在是在庄子上,没必要太注重穿戴。”
更何况,就算想注重也没那个条件。
从宅子里离开的时候主仆三个都没有什么钱财,衣服新一点的都叫人给扣下了,只带了三两件旧衣,方才那件月白的衣裳还是回来后奶娘掏钱置办的呢。
那样的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不耐脏,也就是刚到庄子上的时候穿过两次就没再穿了。
等到换好衣服,便听到外头隐隐有声响传来,出门一看,一辆粟色的马儿拖着一辆平车进了院子,车上码着高高的柴禾。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和一个高瘦的年轻后生正将满车的木材搬下来摞在院子角落里。
那老者约摸五十开外,鬓角眉梢都有许多深深浅浅的皱纹,搬柴禾的时候脊背便弯了下去,像是被压弯的老树。
年轻人却是身姿挺拔壮实,长得倒是周正,只右边脸颊一道伤疤从鼻梁直达耳际,让他显出几分狰狞。
“林叔,你们今日砍了这样多的柴禾啊,加上前几日的,今年一冬都尽够了!”阿碧看着堆得小山一样高的木柴说道。
前几日砍的就已经把柴房都堆满了,没办法只得往院子里放。
见他又要搬车上的柴,忙又开口:“您快别搬了,这不有长生在呢!”
林叔闻言呵呵笑道:“这可不算多!趁着这几日天气还好,还得多存一些呢!我这把老骨头还吃得住,不用担心!”
说着,他吃力的将一捆柴从车上搬下来才抺了一把汗又道:“今年冷得早,怕是有酷寒,多存些柴禾才好过年关!”
说到这他咂了咂舌,今年这个冬怕是不好过呢!
“姑娘今儿个是要出门?!”
他见阮青芜站在门口,身上穿的不是一早的那身衣裳,便开口问道。
阮青芜点点头:“想去邻村窑厂看看。”
言罢指了指院子里四下冒烟的炉子:“我去问刘师傅要点黏土把炉子的缝隙都堵上。”
“哟,这桌炉还真做成了!”
林叔见车上的柴禾被长生三两下搬得差不多,拍拍手走到炉子跟前看了看。
他将手伸到炉口处试了试温度,颇为惊异道:“咦,还别说,这炉子倒还挺暖和的!”
虽然说眼下煤烟冒得厉害,但若是真用黏土堵好了还真是个不错的取暖物件儿。不过…
“这个洞是留来做什么的?!”
他的目光落到炉体旁那个拳头大小的圆洞上,花白的眉毛不解的皱了起来。
既然缝隙都要堵上,那当时怎么还留了这么一个洞呢!
阮青芜莞尔一笑,解释道:“那个是烟囱,到时候做了烟管将烟都导到屋外去,层里就不会有煤烟的味道了。”
如果将门窗关上,只留下供通风的通道,一个屋子都会暖暖的。
“诶哟,这倒是个稀奇物件儿,原来炉子还能做成这样!”
林叔一边摆手一边笑,这火炉已经是他所见过最大的了,更不消说还要装烟囱,还能当成桌子一般来用。
这时的炉子和后世不同,做得颇为简陋,更没有什么烟囱之说。
阮青芜知道众人心里疑惑,不过这个就算解释他们也不一定明白,毕竟人对于不曾见过的物件都会觉得陌生好奇,但更多的仍是不解。
她也不多说,只笑道:“林叔,您现在别觉着奇怪,等这炉子全部做好就明白了!”
很多时候,事实远比口舌管用得多。好不好,需要他们自己亲眼看到才会相信。
林叔听后连笑说了几个“好”字,眼角眉梢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他见车上木柴卸完了,便冲那个年轻人吩咐道:“长生啊,姑娘呆会儿要出去一趟,你赶着车送姑娘去吧。”
长生将最后一捆木柴摞好后才点了点头,迅速的将平板车拆下换成了青蓬车厢,才牵着缰绳站着一动不动,身姿挺得像一柄标枪。
阮青芜无奈摇头,长生是林叔从青漪江里救起来的,虽然说命保住了,但是由于被河里的礁石伤了脸,面上留了一条狰狞的伤疤。
这人平日少言寡语,除了闷头做事外轻易不与人说话。就拿现在来说,车套好后就一声不响站在那等,也不知道招呼一声。
背地里阿朱阿碧没少骂他是棒槌,三个雷都打不出一句话来。
“林叔,那我们这就去了,您和奶娘说一声儿!”
阮青芜交待了一句,带着两个丫头上了马车。
车轮骨碌碌前行,不多时便到了村头的岔路口。
撩起车帘往后看了看,村东头的院落掩在一大片葱郁茂密的竹林后头再也瞧不见。
她微微舒了一口气,冲车外扬声道:“长生,先不去刘家庄了,咱们改道进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