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车飞驰在土路上,几辆大卡车擦肩而过,扬起一片尘土,杨若水不以为然。当蹬上柏油路时,心里掠过回城的念头,随即租不起的念头冲淡了一切。城里的景象吸引着她,如同投入久违母亲的怀抱中,她轻轻的喘息着,心脏轻快地博动,这里的生活真美好,在银行提款机前排队时,还沉浸在其中。
在小巧的临街餐厅吃了午饭,杨若水不想回去了,半夜的惊吓已经触动了灵魂,她背起包直奔汪洗尘的家。开门的那一刹那,汪洗尘愣了片刻,“若水,你两眼深陷,满眼的黑眼圈,怎么了?”问着、迎着杨若水来到楼道门口的玻璃窗下。杨若水不进屋怕异味儿,汪洗尘了如指掌,“睡不好觉,害怕!”杨若水突然脆弱起来,“为什么呀?”汪洗尘在问,杨若水不想给汪洗尘增添负担,于是勉强笑着说道:“惦着你,”伸手从包中掏出一沓钱,递给汪洗尘,“救急用!”汪洗尘双手接过塞回包里说道:“我还有,等用时再说,若水,我真的去找房东借钱,房东跟来看过刘友余,打探了实情,逼着我搬走,正中下怀,在一周之内她就可以把房费退给我,你尽快地给我找房。”汪洗尘脸上泛起了光泽。“刘友余咋样?”杨若水想岔开话头,“还好!半步不离地伺候他,一天吃五六顿饭,”汪洗尘看着杨若水的眼睛,继续说道:“房子不漏就行,没有正房,东、西厢房我也凑活”西厢房?杨若水被西厢房三个字开了心窍,自己住的院中就有西厢房两间,一阵激动过后,杨若水向汪洗尘道出了所有的实情,着重谈了大嫂的心机和两个夜晚的恐惧,“去,去屋里看看刘友余在干什么?顺便带出纸和笔,”汪洗尘言听计从,当跑出屋后,告诉若水,刘友余真的睡了,于是杨若水说道:“记下我存放你我所有证件的地方和我的存折、工资卡的密码。”汪洗尘一一照办,杨若水说道:“记住,一旦有什么闪失,你可以将所有的东西取出来。”并递给汪洗尘一把备用的钥匙,“记住,开我租住的院门时必须通过石榴村大队的治保主任”,汪洗尘拉住杨若水的手沉重地说道;“今晚你不要回去了,住在..住在..”她为难地盯着杨若水的眼睛,“我去颐养楼找桂香姐,在她那里住一宿,天亮回石榴村找房子,找房东谈西厢房的事儿,定下来电话通知你。”“我一定去住,人多了气场大,对邪恶是一种震慑”汪洗尘一脸的郑重。
杨若水来了精神,买了两份礼物,准备一份送给桂香姐,一份送给邻居大妈。一口气跑上四层,敲着门嘴里喊着桂香姐,无人应声,又敲大妈的门,还是无人应声,她扫兴地下了楼,推着自行车不知往哪里走,已是下午四点多,再耽搁时间天黑下来,回石榴村就得赶夜路,不回去了,杨若水下着决心,同时脑子里再一次的呈现出医院的候诊大厅,她已经没有了别的意识,一根筋的直向那里,候诊的人稀稀落落,杨若水没有理会,只看到了椅子,她跌坐下去,头歪向了梦境。
杨若水感到有人在推她,顺着推动摇晃着,耳边的吆喝声震醒了她,左手本能的摸索着背包和两份礼品,她摸到了攥紧,睁开眼,嗬警装!她吓明白了,两个男人站在面前,其中一位问着“是看病的还是干啥的?咋睡这里?”“哦”杨若水拉着长音,心中明白这两位是医院的保安,“我..我是看病人的,”“哪科的病人?”“内科”“去上四层,那里是病房,”“味儿..有味儿..我恶心”杨若水又耷拉下脑袋。“让她睡吧!天亮不走再轰她,看好自己的东西,”俩人走了,听见其中一人说到,“快两点了,”什么?快两点了?杨若水彻底地惊醒过来,两点在她的脑子里留下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没有了睡意,空荡荡的大厅,只有她一个人,歪头看了一下墙上的电子表,心中一阵难过,我这算什么呀!有家是租来的又不敢住,有亲人唯一的弟弟若木,远在边疆,她双手捂住脸,从指缝中渗出了泪水。
杨若水顶着寒风,无意识地回到石榴村,敲开了女房东家的破铁门。女房东一脸的惊愕,怀里抱着个胖娃娃,“有事吗?”她问着,杨若水挤着笑脸点点头,“说吧!”女房东沉下脸,上下打量着杨若水,当看见车把上和后车架上的礼品盒时,露出塞着菜叶子的牙齿,“还买东西干啥?若水妹子,快..快屋里坐,外边冷,”说着伸手将后车架上的礼品盒抻了下来,杨若水扭头看着,心里骂着自己愚蠢,没脑筋的愚蠢货,女人小跑着一脚踹开了堂屋的门,将东西放在锅台上,回身两步奔跨到自行车前,伸手又将自行车手把上的礼品盒拽了过去,“真沉!”她说着往上颠了颠怀中的胖娃,胖娃扬手拍抓着她的脸,两腿蹬着啊啊地叫着,“若水妹子你在屋里等,她要拉屎,我先把把她,”杨若水回头看着锅台上的两份礼盒,差点抽打自己的嘴巴,当她嗅到屋中臭烘烘的气味儿时,腿肚子往回转着筋,退到堂屋,孩子正对着火炕炉坑排便,杨若水倒憋着气一步跨到院中。
“早就听大嫂介绍过,说若水妹子干净着呢!今天算是体会到了,等一会儿我给孩子擦完屁股就出来。”杨若水站在冷凉的院中,房东捋着头发出来,“孩子呢!”杨若水的眼睛在问,“我给她拍打睡了,”女房东扣着胸前的纽扣,自言自语地说着。“大姐,”杨若水沉着脸声音甘甜地叫着。“有啥事儿说吧!”女房东顺眉顺目地催着。“大姐,院里的西厢房我表妹夫妻俩想租住,先问问大姐的意思。”“这个..。租给你的房太便宜了,老头子跟我干了仗,现在西厢房出组,我得多要俩钱,”“要多少钱?”杨若水问着,“和正房一个价,”杨若水没吱声搬动着自行车,女房东一把把住车把说道:“若水妹子,咱们是第二次共事,价钱好商量,”杨若水推动了自行车往院门外走,回头告诉女房东,“礼品有我表妹送的一份儿.。。”女房东蹦出院外,站在车前问道:“若水妹子,你出个价,”“每月150元,”“一年是多少?”女房东直着眼问杨若水,“先租半年,因为村里要平改,”杨若水提示着,“对..对..半年租金是多少?妹子帮我算算,”女房东张着嘴呆愣在原地,不识数的真相裸露无疑,“900元,”“我说妹子,再给10元凑1000吧!”杨若水笑了说道,“是960元”“中,订下,”女房东脸上没有内容地笑着,“还用跟家里人商量吗?”杨若水在问,“不用,”“大哥在干什么工作?”“在外地打工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一次”杨若水突然联想到夜间的敲门人,为何不多问一句排除一下,“前两天他回来过吗?”“没有”“刚才你说大哥跟你干仗?”“那是在手机里干仗”。
太阳高照正是中午,乡民们都在家中用餐,这足以给杨若水壮了胆,她开了院门,习惯地左右观察着去了厕所,看着西厢房的门锁她没有打开,锁着等同一道安全防线,她摸着钥匙心中拿着注意,等汪洗尘搬来时在开门,站在院中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和汪洗尘通了话。“洗尘,一切顺利,钥匙我已拿到手中,你尽快地整理东西,记住,退得房租费拿到手再动身..七天一周,我会倒计时地计算,一共六个夜晚..”“我会的.。会的..”杨若水走进屋点燃了炕炉,做饭、洗涮,过日子的程序哪项也不能丢,外边狗在咬,有撞击院门的声音,杨若水放下饭碗“若水姐、若水姐,”山岚花在叫她,一种亲情的感觉温暖着杨若水,跑步开了门伸出胳膊抱住了山岚花,小豺狗围着她的腿叫唤,却没有咬她,山岚花放开手中的绳索,豺狗在院中欢蹦乱跳地撒着欢,“若水姐,你在发抖,”山岚花安抚着杨若水的后背走进屋中。
“我们那口子拣拾来这条狗,养在院中姨儿说太吵非要将它药死。懒得和她怄气,给若水姐牵来看家。”杨若水往外看着由衷地说道:“它不仅看家,会跟我一条心,”山岚花听罢咯咯地乐着:“今天有点儿闲空,来看看若水姐,找了个活在工地上做饭,我们那口子在那里干泥瓦匠..。”“你老公爹这两天身体咋样?”杨若水想起了大哥,“今天就是伺候老公爹才没去上班,”“不要耽搁还是去医院看看,我怕大哥得脑血栓,”杨若水说着叹了口气。“说不动他,怕花钱,医药费太贵,”山岚花皱了眉、摇着头继续说道:“协议离婚很方便,分家分出了病,姨儿咬着牙非要多占半间房,存款、现金一口咬定没有,家什、农具任她挑选..”“哪半间房?”杨若水急忙问着,“院门倒座的堂屋全归了她,理由是我公爹是入赘,原来的宅基地在她名下,公爹气的躺倒,自从进了这个门口,亲自翻盖了正房,又盖倒座三间,二十年干的是牛马活,吃的是草料食..”“手续都办清楚了吗?”“办了!我公爹病了没到位,办公证的人员亲自来家一趟,核实财产所有权人的真实意思,”山岚花说完不知为什么俩人同时陷入沉默。
杨若水打破沉默说道:“往后住自己的房踏实,马上要平房改造,能享受到国家的惠民政策很幸福”。“我也是这样想,将来住上楼房把爷爷公、奶奶婆、儿女都接过来,一家骨肉团圆,我那苦命的婆婆地下有知,会含笑九泉”山岚花眼圈红起。杨若水听罢心生感动,多知情知义的山里妹,为避免山岚花流泪,杨若水岔开了话头问道:“大嫂这两天情绪咋样?”“她死不了,乐着呢!立逼着我们把倒座东屋打通前后门,出入不要走她的堂屋,要走收过路费,呸!亏她说的出口,”山岚花满脸的气恼,“过路费要多少?怎么算?”杨若水心中不由地产生不平,“开春给她种上地,秋后给她收家来,里外里还是把我们当成扛活的长工,我气不过,找了大队书记和治保主任,你猜猜他们咋说..。”山岚花停顿下来,杨若水急忙问“咋说?”山岚花咽了口水,清了清嗓子说道:“外乡来的人知趣点儿,你公爹不是我们村的土著,不仅分了石榴村的宅基地,还有耕地,我们够忍的了..”“真是一对混蛋,国家的民法、土地法、婚姻法、半点儿不懂,倒是吃的滚瓜肚圆,大队书记上下眼皮肥出了赘肉,治保主任四肢肥的分不出粗细,活像一个..。”“泔水桶”杨若水接口而出,“形象、真形象,”山岚花说着笑弯了腰。
随着落日杨若水的心身没有着落地紧张起来,小豺狗挠着堂屋门狂吠着,两只黑眼珠像玻璃球,杨若水开了门,它跑进堂屋四处嗅着,它一定饿了,杨若水将剩饭拌上菜汤,端在它面前,它低下头嗅了嗅,贪婪地吃着,时不时地抬起头,嘴里咀嚼着看着杨若水。杨若水又给它端来水它看了一眼,舌头还是裹向饭菜,真可爱,杨若水看着却不敢抱它,怕咬了自己,只见它低下头,啧啧地卷着水,叫赛虎,杨若水给它取最熟悉的名字。童年老家的那条赛虎伴她长大,景佑大伯家的赛虎她见过几次,今天意想不到地来了一条赛虎,她觉得院子里有了生气,这就是生命的价值,能感染空间,活跃氛围,导引人的希望和想象,此时它顽皮地在堂屋内跑蹿着,慢慢地靠近若水,眼睛如同孩童,天真无邪,两条前爪往前弯曲趴卧下去,将脸贴附在前爪上,歪着头,看着屋角,杨若水伸出右手试探着捋顺它黑色的皮毛,感到生命与生命共存的意义。
赛虎趴在堂屋地上不动,杨若水抻着它轰赶到院里,搬出一只单人沙发,放在窗前,将赛虎抱上去,它却挣脱蹦跳到窗台上,杨若水赶紧跑回屋第一次开了电视。当她沉醉在节目中时,偶然朝玻璃窗望去,发现小豺狗透过玻璃也在看,真是人、物一理,外边很冷真想把它抱回堂屋,转念一想,怕它跑蹿时撞翻煤气罐,也就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