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俗粉常常在这道街上晃悠,走路姿态巴不得把腰给拗断才能衬托出自己的气质,那眼神向路人放电献媚,只差脱光了衣服给路人看。好似两只未曾脱人形的红狐狸。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因为她们一个穿着玫瑰色一个穿翠绿色,暂且将她们叫为:翠屏和红鸢。
虞思寐看到翠屏和红鸢,便想起来刚刚那个坐着黄包车一身珠光宝气却话语尖酸刻薄的虞肇的情妇:奂瑛。兴许可以通过她们见到长兄虞肇。身上这身西装可帮了她大忙,憋粗了嗓门还真是可以以假乱真的。翠屏和红鸢看到虞思寐,这一会儿工夫,钱包里的现大洋还没有捂热乎,都把她当做富人一样看待,两人小碎步扭着腰子向虞思寐跑过来。
“哎呦,又遇见先生您了,真的好巧。”“您不会贵人多忘事,忘了我们吧。”
“哪会,两位优雅气质的女士,尽管时隔一年我也不会忘记两位的美貌与身段,苏某在外闯荡多年,头一回见到两位如此姿色。”这段夸奖将两个人夸得心花怒放。
“您这眼光可真好,今后啊有什么用得着我们姐妹俩的,您尽管吩咐。”
“上午两位和哪位黄包车上的贵妇人看似有交道,不知那位现在住在哪里。”虞思寐从钱包里拿出十块现大洋,放在手中,翠屏和红鸢见钱眼开,眼神发亮盯着手中的钱,也不顾这个陌生男子与她们打听的是和自己死对头的奂瑛。两人如实把地址讲出来,得到十块现大洋,心里欣喜地很,待人便更加亲热。
得知奂瑛的住宅住址,虞思寐准备今晚拜访。想着奂瑛黄包车上优雅的侧脸,能得到最高长官的青睐,想必姿色是肯定有的。留洋时倒是看到过一个实实在在的情妇——艾克当娜,是当地有名富商佛伦斯先生的情妇,艾克当娜性子张扬,长的也有几分姿色,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妖媚风骚似乎是大众情人般的女子。两人的风流几乎闹得人尽皆知。联系着外国名著中对情妇的描写她们不仅有着美貌而且是比原配夫人显得更有魅力、懂得察言观色,更加“善解人意”,哪怕她们在平时的狐媚子撒娇,在男人看来就是感性和性感。
夜幕降临,整个北平灯光辉煌,一路上车水马龙。这里的热闹、繁华如同家乡过年时候的庙会一般热闹,平日里一到夜幕降临整个古城十分的安静,各家点各家的灯,谁也不打搅谁,凑着月光安静的睡去。北平倒是很难找到这么安静的地方,和大上海相比这里还不够繁华和奢侈,灯光音响都足够吸引人眼球了。路上车水马龙,灯火斑斓,舞厅开始了一夜的狂欢,暴露打扮的舞女拉拢着路上的行人进歌舞厅,脸上搽着洋胭脂,珠光宝气的妈咪在舞厅门口亲自恭迎一位位富家子弟的光临,好多都是不请自来的,因为每场都有当时最红最漂亮的歌女唱歌跳舞。这倒是个风流的场所,里边的舞女歌女一身身艳丽旗袍穿梭于夜场中烟雾缭绕之中,风尘女子万种风情摇曳于夜色,她们身着旗袍,招摇成了一朵花,勾露出女人完美的曲线。朱砂口胭脂香粉在含上一根烟,迷情地看着眼前西装领带、衣兜中有很多金币的虚伪富人,吐出一口香烟吞下一口红酒,转眼间烟雾消散在人世嘈杂。这是她们在这人世间生存下去的一种方式。
虞思寐吩咐阿梨和佳期时局混乱不要出来闲逛并且补交了这几天的食宿费用,让她们两个在这大城市里的宾馆中好好享受几天清福。看得出佳期趴在玻璃上看着窗外灯火辉煌,她从没见过如此明亮的晚上。在她以往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她一直为人牛马,整日里起早贪黑还免不了受罚。如今眼前的奢靡城市她不敢相信是真的,今天下楼一位绅士为她微笑开门这让她为之倾倒,到底是在小城中困了那么多年如今到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饥渴的鸟,心里难受的很。虞思寐模仿者贵妇人的打扮换上赶制的乳白色旗袍,身材出挑、肤若琼脂,虽然相貌平平,但满腹经纶、气质非凡,随年龄增长反倒更添韵味。领口袖口绣着深蓝色花纹好似青花瓷瓶上的细纹,肩披白色披风。头盘云朵式的盘发嵌一支姐姐出嫁前留下的蓝孔雀发簪,发簪孔雀尾巴下挂坠透明琉璃帘,更显雍容华贵。一串黑色珍珠项链另带一对黑玫瑰耳坠,整个人珠光宝气,颇有高贵夫人的气势。
下楼拦了辆黄包车,驶往34号慕临公馆,这片地界倒是脱离了市中心的繁华嘈杂。安静熏黄的路灯伴随这墙边白色栀子花开放,冥冥之中还能听到不远处有人弹奏钢琴《小夜曲》。这个公馆里居住的大多都是贵族和洋人。她走进门牌号为27的住宅前,目之所及,那青铜浇注的高大围栏上爬满了层层牵牛花。庭院中的是一栋栋小巧别致的双层小宅,莹白的石块贴饰着阳台和窗框,火红的蔷薇缠绕着青铜色铁窗和阳台护拦,爬山虎和藤萝的叶子几乎完全覆盖了小楼的外墙,仅露出星星点点的茶色空隙。青石小径两侧欣欣向荣的那一大片鹅黄色郁金香,还是楼梯角和墙边高贵典雅的白玫瑰,都被镀上了淡淡白色月光。庭院中还有一打白色秋千和白色圆形餐桌,想必这户女主人常常在这里享受春光沐浴。
她轻敲了房门,一阵慢悠悠的高跟鞋走路声,明亮温和的灯光从门缝中启及开来,屋内仿佛如同白日一般明亮。面前这位宛着云鬓,唇色在白皙面容上绽放了一朵血红色娇艳欲滴的法国红玫瑰,身上散发法国香水味的香艳女人大概就是白天黄包车上的奂瑛。
“你好我叫奂瑛,请问你有事吗。”奂瑛上下打量着虞思寐一身精致打扮,感觉她是某个长官家的贵妇,眼睛中免不了一些猜忌和防范。
“请问我可以进门说吗。”“那当然,看您这身气派,你我虽不相识但深知道您身份尊贵,请进。”
奂瑛略表友好,将虞思寐请进屋中。她走路摇曳出万种风情,皓齿红唇张合之间语调温柔,完全没有白天对红鸢翠屏两人的尖酸刻薄劲。一身淡紫色碎花旗袍展现她妙曼身姿,莲步轻移。邀请虞思寐坐下并吩咐下人倒下两杯上好的玫瑰花茶。
“抽烟吗?希望你能不介意我在这里抽烟。”她从珍珠蕾丝包里拿出一盒女士香烟,看虞思寐婉言拒绝,便拿起打火机点起一根香烟含在朱唇中,吐出一阵云雾,隐约露出洁白的牙齿,她手指勾着香烟背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灯光下如此美艳的一个旗袍女人,精致脸庞,略带迷离的眼神,微微勾起的双肩,这样好的模子或轻盈浅笑或凝神沉思,哪怕是慵懒、幽怨,都足以使男人魂牵梦萦。身上的旗袍制作精美,剪裁得体,将她的凹凸有致的形体勾勒恰到好处,行走时开衩处若隐若现的玉腿更性感和诱惑,无尽遐想也到此为止了,何况她举手投足之间都能留露出暧昧的气味,果真是一记佳品,,也难怪多少男人肯拜倒在她的旗袍下。
奂瑛抿了一口玫瑰瓷杯中的玫瑰花茶,白色杯口留下一抹红色的口红印。“请问夫人贵姓”
“我姓虞。”“敢问夫人是哪个虞?”
“虞长官的虞。”
她听后苦笑了一下。“这么巧,亲吻夫人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我要见虞肇虞长官,我是他的娣妹,虞思寐。”虞思寐一针见血,看奂瑛不说话。“我知道奂瑛姐姐的身份特殊也有自己的苦衷,我只求您帮我见到长兄,说不定你我合手便可以扶上正位。”
奂瑛掐灭了烟,迷离的看着虞思寐,思想片刻眼神充满坚定。
“仿佛奂瑛小姐很喜欢旗袍。”
“在我看来,旗袍是有神力的,世间有多少女子,旗袍就能折射出多少美丽,旗袍最适合懂她的人穿,未曾上身,先挑身材、年龄、阅历。我没有多少文化,但是觉得一件旗袍就可以代表一种人······”说到旗袍仿佛奂瑛有很多话说却又欲言又止。她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表面华丽妩媚如同家中玻璃柜里珍藏那件金丝烫边琉璃镶袖的马蹄领红色旗袍,旗袍上绣有一只金黄色的凤凰,天知道设计师在这旗袍上费了多大的工夫,如此佳品。内心大概就是身上这件淡淡的素色旗袍,有着无以言传的心事。
虞思寐道谢走后,奂瑛接到电话,便欣喜地转身回到屋中精心打扮。仆人帮她叫来一辆黄包车。她披着粉色羊毛披风,消失在蒙蒙夜色之中。夜色之间流转着白色栀子花开的暗香。车驶到虞肇的办公处楼下,奂瑛在车夫的轻扶下踏着黑色高跟鞋亭亭站立,美丽优雅,眼眉轻挑略带娇柔和妩媚。她从白色珍珠皮包中拿出一小瓶香水在耳旁喷了些许,盖住了这满布星辰夜色中那清幽的花香。轻轻摆动下耳垂垂下的钻石流苏耳坠,招摇的走在办公楼的红毯上。走着路,右手招着手中粉色手绢子,风情万种的摆着腰肢,走后门前浓郁的香水味很快消散了。她一脸傲慢的神情直视前方,仿佛又看见那个白日坐在黄包车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