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饥饿将我从睡梦中唤醒了过来,这种感觉我并不陌生,以前我也是常常会在牌桌上忘记了时间。
简单的换了一套衣服,我离开了出租房。
我想我该庆幸我不是生活在古代,时代的进步最直观的体现就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是被饿死的了。
即使是在这个人口不过千的小村子里,面馆,快餐店,超市,也是一应俱全。
我习惯性的掏了一下口袋,口袋里有一打钱,大约5000左右。还有一张银卡,不知道用途。
可惜唯独没有手机。
我只能碰碰运气,希望现在的时间不要太晚,否则我只能挨饿到天亮了。
出租房一般都是在村子的角落里,我走了好一会儿才远远的看到村子里的面馆。
虽然有大半年没来过这里了,但是我还记得这个面馆,原因是在它的隔壁还有一间小卖店。
常年有人聚赌的那种。
一走进面馆我就看到了挂在墙上的时钟,晚上10点,还不算太晚。
“老板来碗拉面。”
我坐了下来,筹谋着明天的行程。
“天!来张天!”
隔壁那种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如约而至。
叫天,是七还是八起手?我的思维不自觉的就被拉到牌九上面。
我甩甩头,现在可不是再想这些的时候。
拉面很快就端了上来,我注意到店主的脸色很差,半年前我来这里的时候是隐约听说过店主的家里出了些事,是孩子重病了?还是什么来着?
不过谁在乎这些。
我囫囵着吃完了一碗面,连汤都喝了个干净。
我突然想起以前有一个同样好赌的朋友跟我开玩笑的时候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男人啊,特别是我们这种男人,只有在三种情况下才能真切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赢钱以后挥霍的时候,赢钱以后征服女人的时候,赢钱以后吃饱喝足的时候。
我并不赞同他说的话,但关于吃饱了能感觉到自己活着这一点,我还是同意的。
付过了钱,我站起身就准备回去出租屋继续睡觉了,我在吃面的时候已经决定明天要早点起来去趟江城。
我想去我跳楼的地方再找找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哪怕他是要送我下地狱也是可以接受的。
我之前之所以会选择跳楼来结束我这还算年轻的生命,其中输光了一切固然是主因,但其中又何尝没有我对自己人生的失望呢。
所以我更愿意坦然的去接受这种未知,我想总好过我那了无生趣的过去吧。
在我迈出面馆的那一刻,我却呆在了原地。
我放在口袋里的手感觉到了烫,很烫。
隔壁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还在耳边,身后的面馆老板还在收拾着我用过的碗筷。
我把银卡从口袋里掏了出来仔细看着,滚烫的卡上原本就很漂亮的花纹在我的眼中仿佛活了过来。
无数线条交缠在一起,无数的圆圈一一拆开,组成了文字。
“帮他。”
很简单的两个字,在我眼里却变的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深奥。
直到一切又归于平静,卡片上的线条重新变成了无数的圆圈的时候,我仍呆立在原地。
帮他?帮谁?怎么帮?为什么卡片会动?这是不是一条指令?
无数的疑问瞬间淹没了我。
直到面馆老板叫醒了我,我才回过神来。
这时我才想到好好的去观察这位面馆老板。
他的年纪大约在四十岁左右,体型偏瘦,面容看上去很憔悴,本该乌黑的头发灰白一片,眼眶也深陷着,一看就是心事重重又劳心劳力的模样。
“年轻人,你没事吧?”
他看着我这么说着,我能感觉的出来他的善意。
“没事,想到了一些事情。”
我没有跟他过多的纠缠,而是迅速的离开了面馆,回到了出租屋。
我把银卡静静的摆在床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它就跟一般的银行卡没什么区别。
但是我刚才却真切的看到了它在动,它在向我传达着一个讯息。
它不是死物。
我托着下巴沉思,把今天一天发生过的事情都捋了一遍。
先是我生无可恋的选择了跳楼自杀,接着我一闭眼一睁眼之间却到了另一具身体里。
然后一个很神秘的黑衣人给我了一些钱,一面镜子和一张银卡。
那些钱是为了让我能够生存,镜子是让我知道自己还是自己,这些都好猜,唯独这张银卡,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它有什么用,它是用来向我传达信息的。
那么即是说,我被人救起来,就是为了完成这张银卡交代的事情吗?那么银卡上的ID:3255到底是这张卡的编号,还是我的编号?或者说都是?
那么它一定是一个组织了吧?从编号上来看,还是一个很庞大的超自然力量的组织。
它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给了我一个编号,现在又给我了一条讯息。
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根本就无法解开这些谜团。
关键是,我到底要不要按着银卡上的指示来做事?
我原本就是准备结束生命的,即使我现在还活着,可我为什么就一定要按着它的指示来生活?我说过即使那个黑衣人出现,要我下地狱去我也能接受。
可那毕竟是一次性的买卖!
现在这样算是什么?它能给我第一条指示,就能给我第二条。
我渴望的新生并不是按照一个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意愿去不断的完成它给我的工作,还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就根本就不叫新生,就相比起我跳楼死亡来说,后者才是我自己的意愿。
我一时间有一些气愤,我讨厌被摆布!
去它妈的!我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我站起身,拉开了布帘将窗户打开,我把银卡毫不犹豫的扔了出去。
呵呵,管你什么组织什么黑衣人,我也懒得去找你们问明白了,不满意的话你们可以来找我。
这一夜我都带着怒气,以至于很晚才睡的着。
第二天11点左右的时候我才被吵醒。
我之所以知道大概是11点了,是因为村口有一些初中生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这里离江城并不远,有一些周边村子的学生中午的时候是会回家吃饭的。
在简陋的“卫生间”里洗漱了之后,我出门去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银卡的事情,我下意识的就有些抵制那家面馆,我没有选择去那里,而是去了村子另一边的一家快餐店。
现在正是放学下班的时候,快餐店的生意很好,甚至都没有座位,我只能跟一些工人拼桌。
我倒并不是说有意的看不起谁,只是从前每天多则几十万,少则几千的赌资流转,我吃饭好坏都在其次,关键是从来没有过拼桌这一说。
这让我多少有些不自在。
“本台最新消息,昨日下午2点在国际大酒店跳楼轻生的男子身份已经被警方确认,据悉该男子沾染赌博的恶习已有多年,跳楼时更是身负数百万元的债务无力偿还。警方告诫广大市民,洁身自好远离赌博。”
老旧的19寸电视机上正播放着新闻,即使是早有心理准备,但在听到这些难听的评价时,我还是有些不舒服。
尽管电视上说的大多属实,我也不想去辩解什么,可如果在别人的眼中我只是这样的一个人,想想还是苦涩。
我等了一会,我想以我的名声,这间小小的快餐店里会有人认识我,电视里的新闻刚刚以不小的音量播完,我等着听他们对的我谩骂和嘲笑。
可是我等片刻,却没有听到任何一个人说话,我抬起头,只看见这满满一屋子的人都还在看着已经被店铺老板关掉的电视。
良久,我才听到了一声叹息声。
没人嘲笑我,没有人辱骂我,我突然觉得好心酸,我感觉我的眼泪就快要滴落下来。
与我同桌的工人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头,轻声的问我:“你也受过他的恩惠吗?”
那一刻我泣不成声。
我是一个坏人,我以赌为生,我也做过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甚至我在死时背负着几百万的债务。
可是这满满一屋子的人都在我哭的时候没有嘲笑我。
我不认识他们,可我想他们都认识我,那个曾经的我。
“他是一个好人,可惜了。”
快餐店的老板最后这样说道。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出租屋,我在屋外的一棵树下找到了那张银卡,我将它攥在手里。
熠熠生辉。
我本不羁,漠视一切。
我挥金似土,种下了许多的因。
这些因,今天终于结出了果。
有些事情真的要等到身后之时才能看的明白。
许久之后我抬头望着天空,天空仍然昏暗,可我却找到了我心里的曙光。
一个带着面具身穿风衣的男人悄无声息的站在我的身边,我没有去看他。
因为此刻我心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