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世安的双膝上卧着一只白猫儿,猫儿见主人呆滞有些不解,两只小爪子在他的衣袍上抓挠着,仿佛唤着主人“你怎么呆了?”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还有师姐,你们这是怎么了?”
说话的是白小羽,他一袭白衫,脖颈见围着裘毛,手中的两杯茶还冒着热气。
此时所有人都有些呆滞,仿佛都中了痴心之咒。白小羽微微一笑走进屋内,一杯茶放在尊世安的面前,一杯茶放在自己面前,笑道:“进来坐吧。”
“啊!”周嫣儿叫了一声,慌张的拾起痴心笛,捂着脸连忙跑了出去,沉河等人瞧瞧屋内,还是追了上去。
白小羽不解的笑道:“世安,这。。这是怎么了?”
尊世安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下棋吧。”
白猫儿见主人回过了神,蹬着四爪伸了个懒腰,又继续睡下。
白小羽笑道:“世安,告诉你一件喜事。”
“哦?是何喜事?”
白小羽将门轻轻关上,他道:“我快要能离开云宫了。”
尊世安哈哈一笑,点指在天元落下一颗黑子,笑道:“我听说了,周难师叔要下山去捉拿穷奇。不过这算什么喜事,你前些天护送村民下山,不是出去过一次吗?”
白小羽不慌不忙的落下一子,笑道:“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尊世安的心咯噔一跳。
他有一张无邪的脸,可他却是邪派。他有一张狡黠的脸,可他却是正派。他们都喜欢笑,因为笑的时候对方便猜不透自己。
白小羽笑而不语,他拿过桌上的香炉,吹燃火折子点上一块熏香。熏香香如龙涎,烟如凤尾。不用嗅,看上一眼都觉得神怡。
“你不是想知道我。。”
“不想!”尊世安连忙挥手打断了他,此时他在笑,他却严肃。
尊世安看着无邪的白小羽,轻轻一叹道:“你说吧。”
白小羽微微一错愕,他哈哈大笑道:“够朋友。”
“彼此,彼此。”
尊世安心中如坠巨石一般,如果他将白小羽当朋友,那他的秘密如果听后,便要为他保守。而正是白小羽对他坦荡,才敢说出一个秘密。恐怕只有真心的朋友,才敢听一个人的秘密。
白小羽心中不免感动,他道:“我本名叫玉霄白。”
“玉霄白……原来是邪七公子之一的六如公子,失敬了。”尊世安心中一酸,门中弟子常欺辱于他,只因他入门不过三年,枉自己多次出手相助,没想到竟是多此一举。
尊世安苦笑道:“并非是你不愿出手教训那些欺负你的人,而是你不屑出手。”
白小羽忙道:“不,是不敢,我若出手必然被人知晓身份。”他见尊世安诧异,又笑道:“想必五年前长情公子与六如公子一战,你听说过吧?”
“如雷贯耳,邪七公子之首的长情公子与六如公子一战,谁人不知晓。当时两位公子双双殒落,令邪派实力大减,正派还趁此时机与邪派一战呢。不过我说错了,既然你没有死,那邪七公子之首恐怕是你了吧?”
“是谁不重要,不过那一场是我败了。”
“哦?”
那一日,鹰飞过日。那一日,云阻风行。没有人去理会那是什么山,那山高不过踩着它的人。也没有人去理会那是什么海,海深不过喝酒人的心。
长情公子不愧长情,他玉面豪情,两鬓间垂下缕缕白发,他饮一口酒便高唱一句,当饮下一壶酒时,已唱完七十二句新乐府,即便是小山一般大的酒壶。
玉霄白如往日一般倜傥,对的起“公子”二字。一袭白衫与长情公子萧歧的黑袍相对,不相对的是手中的酒壶,要比萧歧的酒壶精致许多小巧许多。
萧歧醉卧在山头崖边,朝玉霄白笑道:“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玉霄白莞尔一笑,对这醉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弹指轻刮眉间道:“我怎么可能不来,为了倾珏我必须要来。”
“是啊,你六如公子为了倾珏一定会来的。”萧歧摇了摇酒壶,将比他还要高大的酒壶推到一边,他笑道:“六如公子,剑法如神,朋友如林,棋艺如仙,聪慧如鬼,嗜酒如命,痴情如石,你是一定会来的。”
玉霄白将手中锡金龙纹的酒壶丢给了他,对他笑道:“你错了,我的剑法只排在最后,喝酒才排第一。”
“吹牛。”萧歧笑骂一句,他点指玉霄白道:“你我拼酒之时,你怎输我?”
“我是嗜酒如命,但我不想喝的时候,并不一定要喝。”
这两人一人一言,若非萧歧的眸泛着寒光,若非玉霄白的剑被他藏了起来,恐怕别人会以为他们是朋友。
“借口,你就是喝不过我。”
玉霄白点点头道:“好,我喝不过你,你将倾珏还给我怎么样?”
“哈哈……没想到你也会说笑,倾珏是人,并非我能束缚的住,你要我还,我如何还?”
“那我们决斗吧,谁输谁退,如何?”
萧歧伸了个懒腰,瞧着头顶流云半晌,这才笑道:“好啊,我长情公子排名第一,与你这第二的六如公子始终未曾一战,别人给我的排名我倒有些汗颜。今日,便了却我一桩心事吧。”
萧歧一掌拍在他的酒壶之上,只见枯黄的酒壶如蚕退茧一般,一层一层的剥落着锈皮,最终变成了一枚小山大小的古印。古印通体散发幽光,三个看不懂的古篆字刻在上面。
“梵墓天?古巫族文字?”玉霄白微微一惊,他单手一挥,一把长剑赫然在手,剑身雪纹点点,古朴脱俗。
萧歧目光一亮,赞道:“不愧是六如公子,居然知道我古巫族!”
“你是古巫族的?”
“正是。”
玉霄白点点头,释道:“我还以为只有我自己是天纵奇才呢,没想到你居然是古巫族的,那就不奇怪了。相传古巫族乃是上古一族,出生便是半仙之体,厉害啊!”
“少废话,你这是自夸吧?打是不打!”萧歧笑道,他微微摊开手,梵墓天缩小至拳头大小,乖巧的围绕在他的手心。
“打!”玉霄白一步踏出,脚踩云端,踏浪而行,挥剑间,已是数丈剑光,渐渐龙吟,如长龙破云直升天际。
萧歧纵身一跃,双脚踏空而行,手心中的梵墓天围绕在他的身边风速而转。玉霄白长剑而来,剑与印擦出阵阵蓝光。萧歧见他的剑竟能与梵墓天一般快,大为吃惊。萧歧越战越勇,数十回合下竟发觉自己已不如玉霄白快,他暴喝一声,浑身肌肉崩起,快要将他的黑袍撑裂一样。
玉霄白发觉萧歧有了变化,心中不敢大意,轻喝道:“大道风雪剑!”
这一剑,带着阵阵风雪,刮卷出一道雪柱,直冲向萧歧。萧歧摇身一震,梵墓天顷刻间大若小屋。
白小羽长嘶一声,捂着额头不愿去回忆。尊世安见他痛苦,连忙关切道:“怎么样?如果不愿去想就不要去想。”
“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我觉得我什么都记得,可又什么也不愿去想。”白小羽抓着头发十分痛苦,狠狠的一拳打在桌子上,震得棋子散落一地。
尊世安摇头不语,他心里知晓了白小羽的身份,有震惊也有失落。自己以二十五龄便入十心堂,可谓是空前绝后的修仙奇材,可与白小羽相比,自己岂止是天地之别。
白小羽缓和些道:“那一场决斗应该是我输了,当我清醒的时候,我只知道我的剑刺在了倾珏的胸口,而萧歧已经死了。我记得我痛苦,我哭,我难过,身体中就像被魔物吸走了什么一样,他可以为倾珏收住梵墓天,而我呢?却收不住我的剑。”
“人死不能复生,你莫要太难过。”
“不!可以复生!”白小羽猛然道:“云宫中有一至宝,名曰轮转珠,可时光倒转,这也是我来此的目的。”
尊世安眉间一皱,说道:“我不曾听闻过此物,是否是以讹传讹?”
白小羽摇头道:“不,昨夜我探听到一个消息,确实有轮转珠,而且就在冰心堂堂主冰语真人手中。”
尊世安突然警惕的望向他,疑声道:“你与我说这些作甚?”
“哈哈。。你别误会,听闻此宝将要当作云台仙会的奖励,你知晓云台仙会吗?”
“这个自然知晓,我曾听师父提起过,不过已经许久未开了,据说是因掌门真人常年闭关所致。”
白小羽微笑道:“我想得到它。”
尊世安也笑道:“凭你六如公子的修为,恐怕得到它不费吹灰之力吧?”
白小羽摇头道:“不,我与萧歧一战,受伤惨重,如今修为不过尔尔。也许与你还要差上一些,况且即使我全盛之态,我也不能轻易出手。谁会相信一个入门三年的小子,可以技压群雄得到云宫至宝?”
尊世安点点头,说道:“所以你想借我之手?”
“不错,如果你能得到轮转珠的话,我希望你能借我一用。”白小羽真切的凝视着他,嘴角微动,双眸中闪动着真诚。
两个人谁都不语,彼此间仿佛滞隔许久,好半晌,尊世安才苦笑一声,说道:“我答应你。”
白小羽如释重负,他笑道:“我便知道,我的朋友一定是值得交的朋友。”
尊世安打趣道:“我的朋友可不是,你呀,居然瞒了我三年之久。”
“这确实是我的不对,我该罚。”
“如何罚?”
“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