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心动魄?
用来形容美,是否惊心动魄了些?
那个叫苏沐的女人立在花辇之上,迎着飘洒在空中的花瓣,偶尔几片花瓣落在那一袭白裙上,星星点点。
天空,被纷纷扬扬的粉色蘸满,那是花辇四周的侍女扬起的花瓣雨。
肤如凝脂、冰肌玉骨、螓首蛾眉、丹唇外朗,这些几乎公式化的词,是否配的上那惊艳?
女人,似乎更适合“香艳”两字。
可,并非如此。
她负手而立,长发披肩,很随意。简单而坚毅的线条勾勒着那张并不小巧的脸颊,无喜无悲。她的眉浓密,却不粗犷。
她睨着眼睛,有种震慑人心霸气席卷而来。
风姿绰约,不,风华绝代!
余应南默默的想着,头却低的更深了。
有种美,不容亵渎。
周敦颐曾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这句话大概说的便是苏沐吧。
一代花魁。
也是大权在握的一方阁主,万花阁。
在人群的拥趸下,花辇渐渐驶来。
余应南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虽然一代花魁名不虚传,可是,能当饭吃么?
他现在只想吃上十七八个馒头,再来一碗热乎乎的菜汤。他想的头昏眼花,可是掂量了下破碗里的几枚铜子儿,他泄了气。
也只能想想而已。
人群的熙熙攘攘,让他忍不住紧贴着墙,蜷缩着身子。
没有人来可怜他这个小叫花。
他们眼中只有那位风华绝代的花魁,或者说那个权势滔天的阁主。
似乎有什么落在他的身上,很轻很软。
那是一朵粉色的花瓣,落在他的肩膀,他拈起花瓣,嗅了嗅,香味扑鼻。
那股香气萦绕在他的脑海迟迟不能弥散开,像是有一种魔力攥住了他的心,他轻轻的舔了下花瓣。
花瓣有些苦,他咬了一口。
苦涩中竟有些甜味。
他毫不犹豫的把整片花瓣吃下去。
那股甜味顺着味蕾流向全身,他感觉整个身子都甜化了。
原来,花瓣也能吃。
他这样想着,口腹生津。
忽然一大蓬花瓣从天飘洒而下,原来花辇不知不觉中又近了不少。
余应南兴奋之至,也许凭着这个,能填满肚子。
他伸开手臂,在空中胡乱的挥舞,想捞上一些花瓣,却因脱力而摔在地上。
他痛的呲牙咧嘴。可他顾不上痛,想将那些散落在地面的花瓣收拢到怀里。
一只大脚却不偏不倚的落在他收拢的花瓣上,留下了一个大脚印。
余应南眼睛一黑,还不容他心疼那些被踩过的花瓣,一双双大脚陆陆续续的践踏在花瓣上。
那是拥趸花辇的人群。
看着粉色的花瓣被辗转碾成花泥。
他心里蓦然生出一缕绝望。
难道便如那道士所言,自己是那天煞转世,是个扫把星?
他出生的那年冬天,很冷,就像他的心。
母亲因难产死了,也是在那个时候,父亲开始酗酒,整日整日的买醉。
借酒消愁,用酒精来麻痹心。
如果没有他,母亲不会逝世,这个家也不会如此落魄。
俨然,他是个煞星,除了灾祸他什么也不能带来。
现在这个扫把星就要死了······
是报应么?
余应南在心中轻问。
就如那道士所言,自己不得善终,或许饿死是个不错的选择。
要是葬在这花瓣下,该多好。
他看了眼花泥,将脑袋埋在花泥上。
一阵清脆的金玉撞击声在耳边响起。
余应南抬起了沉重的脑袋,定了定神。
破碗里正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枚金灿灿的柳叶。
那是一枚金叶子。
余应南拾起那枚金叶子,指腹传来温良的感觉,叶子的脉络清晰。
他恍恍惚惚的抬起了脑袋,花辇上一个小女孩冲着他莞尔一笑。
她的笑很甜,一直甜到了心里。
一丝温暖涌上心头,余应南看着她傻傻的笑了。
他的心蠢蠢欲动。
就像是埋在寒冬冻土下的种子,在春风的吹拂下,生根、发芽。
女孩很漂亮,风撩开了她的刘海,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睛,波光流转。
似是怜惜,似是鼓励。
和苏沐同乘一辆花辇,余应南不难猜出女孩的身份。
这世界能与苏沐同乘一辆花辇的人真的寥寥无几。
慕玧汐便是这为数不多的一个。
有人说,她是苏沐的贴身丫鬟;也有人说,她是下一代花魁,将继承万花阁。
这些并非空穴来风。
慕玧汐真的很美,若非年龄的限制,她必将是个美人胚子,也可与苏沐一争光辉。
看着花辇渐行渐远,余应南捏住金叶子,朝着慕玧汐挥了挥手。
慕玧汐眉头一挑,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甜甜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这一幕深深地烙在余应南的心中。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天,漫天飘舞着花雨。
一枚金叶子在空中翻转着一道漂亮的圆弧,落进他的破碗中。
那枚金叶子的末端,有个小小的字。捏在手心很舒服。
“汐”
慕玧汐就像一道光,推开了他的心门,驱散了黑暗,带给他光明、温暖。
他攥紧了金叶子,收拾了破碗,踉跄着身子离开了。
······
西华街的一家面馆,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他衣着破破烂烂,就像一个小叫花。
一个眼尖的伙计瞅见了他,脸色一寒,便准备将他轰出去。
“你个臭要······”
话没有说完,他便如同捏住脖子的鸭子,像是见了鬼似的,他死死的盯着小叫花的右手。
那里紧紧攥着一枚金叶子。
顿时,那伙计心里一万只***奔腾,那场面甚是壮观。
他后悔不已,金叶子一般人用得起么?
他又有些庆幸,没把话说完,不,是骂完。他在心中默默念叨,任性!
的确,这么有钱却穿的像个叫花子,这不是任性,就是存心作弄人。
他尴尬的赔笑,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客官,您要些什么?”
“额,先来十七八个馒头,一碗热乎乎的菜汤。”他气若游丝。
“好嘞!您稍等片刻!”忽然他反应过来,瞠目结舌的问道:“您要十七八个馒头?”
这该是多久没吃过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