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瑞研并没有告诉裘勋自己为什么会在嵊泗,而离开那里也是匆匆忙忙,甚至都没有等到那个还在草庐之中赏花而归的弟弟。
两个人都是心急如焚日夜兼程,可是到了归冢就再也不用赶路了,因为在这里裘勋收到了她母亲报平安的信件,知道裘萧拜在了冰魂的门下,裘勋一个人都会忍不住大笑很久,梁瑞研不知道怎么解释裘勋这种行为,但是在心底却已经把他化为看报应的范畴。
归冢,这个地方传说是因为有一位功勋卓著的将军出生在这里,百年以后又被安葬在此,现在,这个将军冢早已经不在了,这里就只留下一个地名来纪念他了,
归冢只是一个边陲的小镇,这里人口不多显得尤为清静,梁瑞研站在客栈的阁楼上望着下面街道两边种植的一些不知名的树,不由想到了嵊泗的繁花似锦,每当花舞嵊泗的时候海内八方的人都会到那里来一睹芳容,时光不等人,可是这里的花树却等不到讨游人欢喜的那一刻就已经香魂伴土了。
郁郁清清的水汽萦绕在花树的枝叶上还有带着残花的青果之上,欲滴未滴的水珠把那青果的线条拉得更为明显,让人不忍移眼。
“你看那树上的青梅是不是很好看?”裘勋也注意到那唯一品种的行道树,每一棵上面都挂满了青梅,只是自己脚下的这一棵树的确是发育不良,要不然自己就只在阁楼上都可以很随意的攀折到几颗。
原来这是青梅!很多年前梁瑞研来过这里,当时不是这个季节,树上没有果实也不觉得它有多美,现在换了季节有了旁人的指点才知道它原本应该有多美:“此时的青梅尤为涩口,看着都让人心酸!”
梁瑞研呢喃自语了一句,但是裘勋却感觉自己的心头真有酸味的泛起,于是笑嘻嘻的说道:“青梅对人有特殊的含义,有诗说,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裘勋很自然而然就联想到自己儿时的欢乐时光。
梁瑞研闻言抬眼痴痴的望着裘勋:“公子可曾记得这里?”
“嗯!”裘勋嘴角含笑的看了一眼梁瑞研又举目望向窗外的风景。
“那公子可曾记得这里的人?”
裘勋很本能的看向梁瑞研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中波光潋滟,立刻明白,对呀!自己应该要记得什么才对,于是本来随意的眼光变得凝重起来,脑海之中拼命的搜索自己想要的答案。
白驹过隙,时间走过的地方都很容易成为回忆,昨天的昨天是什么,能留下痕迹一定是最深的那一道,至于那些浅浅的痕迹可能只有等到闲来无事才能偶然记得一些片段,都说红尘如戏,你扮演着看客也扮演着角色,但是人总比这些被困此地的树木好上千百倍,它们也有自己想见之人想走的路吧!但是最终还是不能随心所欲,只能是千百年的等待,所以很多写书人喜欢给这些生命赋予另外的生命,让他们成为流传百年的主角,替他们编织五彩的梦境,这可能也是爱情能够传颂千年的魅力。
微微摇头!这是裘勋在反复思量过无数次最终的答案。
梁瑞研嘴角翩然微动,对呀!当初的惊鸿一瞥在自己的心中深深的烙下了相思的痕迹,可是对于这个从小被众人簇拥着长大的孩子,自己可能就不过是那掠过湖面的一缕清风而已,过了就连痕迹也不会留下一点。
两人无言站立在阁楼之上,梁瑞研微微叹息,其实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能成为自己心爱之人眼中不一样的风景呢?带着清香的微风拂过阁楼,把一声本来就微弱的叹息给带走了。
突然,街道之上有了起起落落的声音,梁瑞研从那自顾自怜的情绪之中抽出来才看见阁楼之下已经聚满了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女孩子,这些人并没有小女儿应有的娇羞,而是一个个明目张胆的指着阁楼上的人笑语晏晏。
翩翩绯衣少年面对那样的仰慕最终别过了头转过了身子,让外面所有的嘈杂只停留在阁楼之外。
“很多年前,我和哥哥一起来过归冢,那个时候同样的景象也曾出现过!”梁瑞研眸色微转,往事一幕幕显得格外遥远。
裘勋已经闲坐在座位上一只手支撑着脑袋满是认真的倾听着。
“街上人太多,我和哥哥走散了,看着像潮水一般在涌动的人群我没有任何感觉就被带入了人群之中。小时候读过掷果盈车的典故可是真的面对那样的现实才理解看杀卫玠的残酷,疯狂的人群看着逐渐失去了理智,左推右攘逼得我连要站稳的办法都没有,失去重心的我跌坐在人群之中只能看见一双双目标一致的鞋子,我当时就想我是活不了了。”梁瑞研的目光中有一些凄然的看着裘勋,想要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让裘勋想起什么。
裘勋依旧保持原有的姿势木讷的摇头。
“是公子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的,如果没有公子,我当初一定会被众人踩踏而死!”梁瑞研估计是彻底唤不起裘勋的记忆了于是放弃了对故事的渲染,带着几分怨气直接说道:“虽然故事的起因也是因为你!”
裘勋如沐春风笑容缱绻:“不应该吧!长的这么好看,我应该过目不忘才对呀?”嘴角唏嘘一阵以后继续道:“你不会从此以后就备受打击去换了一张脸吧?”裘勋俊俏的眉峰微微蹙在一起,拇指和食指微合擒住梁瑞研的下颚一副冥思苦想状:“要不就是你把我和裘萧弄混了?”
梁瑞研站在原地望着裘勋笑,那笑容很无奈,要比此时的裘勋更无奈!
“还有一件事!在糖城!那一天是药圣节,那一年我只有五岁,夜里偷偷的跑出来看游河,结果迷路了,无奈只有租乘一辆马车回家,药圣节的糖城是何等热闹,马车是有市无行,最后好不容易才几个人一同租到一辆马车,本来我住的地方最近,车夫却见我年龄最小只愿意最后把我送回家。”这一件事的记忆较之前的就更加遥远,梁瑞研说起来都感觉是在前世。
裘勋也在认真的听着这一件糖城的往事,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一件事情,当初自己随着叔叔出门恰好碰上糖城的药圣节,自己和裘萧一起从客栈逃出来,结果半路上又走散了,自己一人在河边闲逛一圈成功吸引许多莫名的目光,好不容易寻到一辆马车,等上了车才发现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了,唯一庆幸的是车子里面孩子居多,所以那不宽的马车倒是显得没有那么拥挤,车夫依次把孩子送回了家,裘勋却发现在马车角落之中有一个小女孩一直紧紧的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车夫不敢有一丝松懈,裘勋试着和女孩说话,可是孩子却连看自己的眼神也变得警惕起来,裘勋顿时就明白女孩在警惕什么担心什么……最后陪着女孩一同回到客栈,当时他岂会知道女孩的客栈距离自己的客栈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说是糖城的南北两个方向……
梁瑞研永远也不会忘记在那样的夜晚,少年孤单但是很有担当的背影……
两个人的回忆在此时全部重合在一起,糖城的药圣节每一年都在举行,此后梁瑞研也去过几次但是却再也不见当年少年的影子,不知道自此以后少年有没有到糖城寻找过自己呢?
“你还得当初在糖城的是我?”当时的梁瑞研只有五岁,裘勋是已经很难把眼前的这个妙人和当年畏畏缩缩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公子翩翩模样不曾改变分毫!”当初梁瑞研根本无从知道贵人的姓名,但是归冢的再一次相逢让她知道他是万千少女的梦,也让她知道这位公子的真实姓名,时隔多年自己无论身形还是容貌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可是裘勋却是依旧原来的模样,这让梁瑞研对于裘勋的所有事情都有了莫大的兴趣,所以这些年她研究最多的不是剑术而是裘勋!所以师父师兄常常调侃自己是被色相耽误的剑师,这一点梁瑞研是承认的。
“你不害怕?”相对于梁瑞研的正常变化裘勋就变得尤为不正常。
“对!我是人,我会红颜不再,所以我才一心要拜在半尺寒门下努力练习功法,希望豆蔻的年华能够再一次遇见公子。”
当年的月下惊鸿,今时的卓越风姿,两人双目对视立刻就有了沧海桑田不过一瞬的错觉。当年桃花依旧庆幸如今人面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