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达看着吴骥尧,前几秒的颓废之气已荡然无存,留下的是满脸神气,正乐呵呵地拿着手机看着。“不去探索才会觉得神秘”,灵光闪过的同时,严达已经从吴骥尧手里抢来手机,双眼已经自动锁住了目标:
“你好,吴骥尧,我是罗筱曼,明天上午十一点有空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古琴台门口见。”
此刻,这条短信仿佛是一道神奇的闪电,马上让严达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吴骥尧看着严达这副模样,觉得这几个月的窘境只不过是小鸟飞过蓝天时,轻轻掉落的那片羽毛,不知道已经飘到了哪一片云彩之上,而小鸟留下的那坨便便,此刻正落到了严达的鼻尖上。想到这里,吴骥尧忍不住又大笑了起来。
没错,严达现在完全是内外合一,他满脑子里都闪动着一个“衰”字。为什么呢?
前面说过,吴骥尧和严达是在幼儿园因为一起恶俗的“三角恋”不打不相识,那详情如何呢?就是幼儿园有一个小妹妹,总喜欢和吴骥尧坐在一起,成天拉着吴骥尧,有吃的也是第一个想到吴骥尧,成天嘴上还甜腻腻地“尧尧”前,“尧尧”后。人家粉粉嘟嘟的妹妹天天念着他,他还不乐意。这让想和妹妹牵牵手的严达十分不高兴。为什么呢?因为,除了吴骥尧,妹妹谁也不喜欢。当然,也不能直接套用说书人的那句老话“孽缘就是孽缘啊!”。为何?因为当时的吴骥尧白白净净、斯文秀气,一看就是聪明伶俐的小公子,再看严达呢,说文雅一点是虎头虎脑,憨态可掬,说精准一点是胖乎乎的,圆不隆冬,再加上换牙齿比较早,门牙已去了一颗,说话还漏着风。看官你说,我们小妹妹会喜欢谁呢?最后的结果大家也知道了,就是严达主动找上吴骥尧决定一战定乾坤,尽管最后被无情地镇压,却换回了两人近三十年的手足之情。
正是因为这手足之情,严达才觉得“衰”得脑门疼。因为严达表达他对吴骥尧手足之情的方式有些特别:
如果有女生喜欢吴骥尧,而吴先生不喜欢,严达自行追走;如果吴先生对女生也有好感,而他严达觉得不合适,严达自行追走;所以,虽然吴骥尧眼里繁花似锦,但终究是他人门前花。因为前前后后,除了高中时的小学妹没有被严达领走,严达一共从吴先生身边追走了不下十人。
当然,吴骥尧和严达两人之间的这项“潜规则”归根结底还是出自上述那点小渊源。可是,在对待罗筱曼这件事上,两人在潜规则的执行上第一次出现了分歧。
严达不愿棒打鸳鸯,但他希望吴骥尧幸福。
严达相信自己了解吴骥尧,也相信自己的判断。所以他仍然要行动,但此次难度不一般,而且因为某人日渐长大,因此风险也成倍增加。弄不好,真的是两肋插刀啊!一想到这,严达觉得脑袋已经被“衰”子撞晕了,扎在了沙发上,耳边似乎还听得见某人“哈哈”的笑声。
今天是周六,419的四人各自行动。晨读、早餐之后,王梓欣和邱叶回家,李言去参加毕业前老乡会。而罗筱曼则回了宿舍,再下楼时,她的背包里已多了一样东西。
从武昌到汉阳,一路忐忑。虽然脚下的路是她自己选择的,但是,越临近,心却越不踏实,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当公交车驶上长江大桥的时候,罗筱曼的心开始狂跳,手心开始冒汗,罗筱曼意识到,这不是紧张,而是恐惧。
人往往因为无知而恐惧。因为不知鬼魅而恐惧,因为不知疾病而恐惧,因为不知死亡而恐惧。而罗筱曼则是因为不知未来而恐惧。
她不知未来能否如她所愿。
罗筱曼随着自己的感觉理性地选择了一条路。但这本身就是一组矛盾。她明白,她的这条路是否成功,很大程度上也依赖于吴骥尧的选择。这不是一次选举,也不是一场考试,一个人努力就能决定胜局,这是两个人的舞蹈。而她把两个人的舞蹈变成了一个人的赌博。虽然她曾信心满满地说一定能赢,但是,越接近目的地,她的信心似乎就越少一分。
她不知未来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因为不知自己犯下的罪恶会将自己带到何处,所以人也会因罪恶感而恐惧。罗筱曼一直不愿直视自己犯下的错:她违背了419的誓言。是的,直至目前,她仍然没有和某某某出双入对,但她心里清楚,她没能像姐姐们那样问心无愧。尽管姐姐们并没有指责她,但她终究无法面对他人,尤其是秦禹城。而今天,越接近目的地,这种罪恶感似乎越添一分。
下车时,罗筱曼脸色惨白,手心后背已全是汗水。无力地靠在长椅上,掏出手机看了看昨晚吴骥尧发过来的短信:“必须有时间,不见不散!”
罗筱曼靠在椅子上,望着天,嗬,蓝天高远澄静,阳光明媚似金,微风轻抚有煦,花开烂漫如蜜,真是一个约会的好天气!看着对面门楣上“古琴台”三个字,罗筱曼直觉得阳光晃眼得厉害,会让人掉眼泪。
为什么会约在这里呢?高山流水遇知音,可能是冲着这份心意去的。可此刻的罗筱曼坐在这里,似乎已没有了那份坚定的心,恍然失措,仿佛是战壕外的一名逃兵。
“把东西给他,然后说“我走了!”,有个小人说。
“如果他说:留下吧,你又怎么办?”又一个小人在说。
罗筱曼狠抓了几下头,到了此刻,她才认识到自己的无能。可是,认识到了又能怎样呢?无能终究是无能。
看了看时间,只是十点过一刻,罗筱曼站起身来,转身拦了一辆的士。
“师傅,麻烦去一下归元寺。”上车之后,罗筱曼丢给了司机这样一句话,几秒钟之后,又抽了自己一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