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曼”,正当罗筱曼冥想的时候,后面有个声音响起,是母亲。
“妈”,转过身去,看见母亲扛了一个铁锹,正朝她走来,母亲已近五十,但身形面相依然很年轻,不知是否是因为常年在这茶园里劳作的原因。
罗妈站在罗筱曼的身旁,把铁锹递给她,“来,筱曼,给这株花培个土吧!”
罗妈指着的正是罗筱曼觉得很奇怪的那株茶花,再看之时,花苞已经打开,金色的花蕊,三层白色的花瓣,每一个花瓣的边缘都有一圈金色的细线,比之叶片上的金线更加明显。
罗筱曼呆呆地看着这株花,盛开的花瓣似乎就是一张美人脸,正巧然地冲她点头微笑,每一次微笑都悠悠地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馨香。罗筱曼觉得这笑容和香味似曾相识,可自己却又是第一次看见这种花瓣。更让她不能理解的是,她清楚地记得,有一年回家时,长在这个地方的茶花树正当开花,那几朵花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去吧,别呆着了!”罗妈拍了她一下,“与根相距有7个脚长的位置时,开始培土,围成一个圆圈。”
母亲的眼神告诉她,“照做吧,会告诉你想知道的!”罗筱曼拿起铁锹,慢慢地用脚开始丈量,在心里默默地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静谧的山坡,还有母亲的一声不吭,让她心里涌起了一种仪式感。
罗筱曼围绕着这株茶树一锹一锹地,低着头认认真真,当她把圆圈合上的那一刻,再抬起头来,发现满树的茶花竞开,白绿相映,清香盈动,每一朵花都在冲着她微笑。是的,刚刚就是一树花开的时间!
“来,摘下她的一片叶子、一片花瓣。”罗妈在一旁发话,由不得她屡屡发呆。
罗筱曼有点为难地看着母亲,“怎么摘?”母亲从不让摘花摘叶,就算是仪式,也总该有个规章,取那一片吧?
“心到之处,眼到之处,手到之处!处处是缘!”罗妈慢慢地说,那种音调仿佛是从古老的地方缓缓流淌至此。
罗筱曼闭上眼睛,再猛地睁开眼,用手摘取了第一眼看到的一片叶子和一片花瓣,拿在手里。
正在端详之际,罗妈递过来一个香囊袋,“跪下,抓一撮泥土,和着花叶,一起放进香袋里面,拜她七拜!”
罗筱曼接过母亲递来的香囊袋,然后跪在花树下,将花瓣和叶子放进去,又从新培的土上抓了一撮泥土,放入其中,按照母亲的要求,拜了七拜。
“从今之后,你即是她,她即是你,心叶相依,以心观心!”罗妈在一旁念念有词,“来,你也说一遍。”
“从今之后,我即是你,你即是我,心叶相依,以心观心!”罗筱曼对着面前的这株茶花郑重地说,仪式至此,罗筱曼已经乖觉了不少,不再疑虑母亲的指令。
“我即是你,你即是我,心叶相依,以心观心!”这棵茶树也轻轻地说,说完之后,每一朵花又笑了!
罗筱曼的心,静静地,听见整个茶园里传来欢呼声,还有一声一声的“筱曼”此起彼伏。但是当母亲跪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茶园里又陡然安静。
“我儿长成,今日礼毕,罗儿必守祖训,承袭使命,愿先祖福佑她自立门户,开枝散叶,花传世代,护佑一方。”罗妈伏地三拜,罗筱曼也自觉随拜。
拜完之后,罗妈站了起来,带着罗筱曼朝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拜了一拜。“筱曼,你再朝东拜七拜!”
罗筱曼捧着香袋又朝东面拜了七拜,拜完之后,随母亲席地而坐,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香包。
这是用白色的丝绸缝制的香包,刚刚打开之时,发现有两层,内层是金色,外层才是白色,外层上面用绿丝线绣了一个大篆字体的“罗”字,以及更小的两个字“乙未”。
“筱曼,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罗妈望着对面的山坡问道。
“妈,应该是一个特别的日子!”罗筱曼听着山坡上传来的悦动声,心里反而静静的,她知道,或许今天就是揭开所有疑问的日子。
“没错,是很特别。因为,我会告诉你,你是谁。你知道,为什么姥姥、我、你都是姓罗吗?”罗妈依旧望着山坡说。
“我想,我们是一个特殊的家族。”罗筱曼记得母亲这样提过。
“是的,我们这一族原本没有名字,很久很久以前,被称为茶女。刚刚就是你正式成为茶女的仪式。在我成为茶女的时候,姥姥告诉我一个故事,我今天也告诉你。世有万物时亦有茶,茶助神农尝百草而有功,所以列仙,神农中毒而亡的时候,茶仙自责,所以再投人世,发愿世世代代以茶女辅佐神农一脉。于是,就有我们这一族,茶女,茶女必有女,有女必懂茶。这也是为什么我让你从小学茶的原因。”罗妈缓缓地说完,转身看着罗筱曼。
罗筱曼转身望着母亲,这样的解释让她惊讶不已,但是事实摆在面前,让她又不能把母亲所讲的故事当作别人家的传说或者一句话玩笑话来听。曾经作梦梦见过的姥姥、跟在身边的葳蕤、能看见茶花的脸、能听得见茶的声音、还有能看得见别人的生活……这些一般人不会具备的特点都在告诉自己:要相信母亲的话!
“妈,那为什么我们会姓罗?”罗筱曼心里满是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随便抓了一个。是的,她需要时间消化。
“茶女这一族,本来没有姓。因为要默守誓愿以赎罪,所以祖制训诫求隐不求贵,不以己能而显身扬名。听姥姥说,以前的茶女都没有姓,后来随父姓,又到了后来,逐渐建了花谱,也就是有了规章。因为茶要采为罗,茶要筛为罗,茶散四方为罗,茶规要守为罗,所以约定世代茶女以罗为姓。”罗妈看着罗筱曼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